●卷二十九 選舉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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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歲月既久,其法益訛。

    夫才智因習就,固然之理。

    進士者,時共貴之,主司褒貶,實在詩賦,務求巧麗,以此為賢,溺於所習,悉昧本原,欲以啟導性靈,獎成後進,斯亦難矣。

    故士林鮮體國之論,其弊一也。

    又人之心智蓋有涯分,而九流七略,書籍無窮,主司徵問,不立程限,故脩習之時,但務鈔略,比及就試,偶中是期,業無所成,固由於此。

    故當代寡人師之學,其弊二也。

    疏以釋經,蓋筌氾耳。

    明經讀書,勤勞已甚,既口問義,又誦疏文,徒竭其精華,習不急之業,而當代禮法,無不面牆,及臨人決事,取辦胥吏之口而已,所謂所習非所用,所用非所習者也。

    故當官少稱職之吏,其弊三也。

    舉人大率二十人中方收一人,故沒齒而不登科者甚衆,其事難,其路隘也如此,而雜色之流廣通,其路也此一彼十,此百彼千,揆其秩序,無所差降。

    故受官多底下之人,修業抱後時之歎,待不才者何厚,處有能者何薄!崇末抑本,啟昏窒明。

    故士子舍學業而趨末伎,其弊四也。

    收人既少,則争第急切,交馳公卿,以求汲引,毀訾同類,用以争先。

    故業因儒雅,行成險薄,非受性如此,勢使然也。

    浸以成俗,虧損國風,其弊五也。

    大抵舉選人以秋初就路,春末方歸,休息未定,聚糧未辦,即又及秋。

    正業不得脩習,益令藝能淺薄,其弊六也。

    羁旅往來,縻費實甚,非唯妨阙正業,蓋亦隳其舊産,未及數舉,索然以空,其弊七也。

    貧窭之士,在遠方欲力赴京師,而所冀無際,以此揆度,遂至沒身,使茲人有抱屈之恨,國家有遺才之缺,其弊八也。

    官司運江、淮之儲,計五費其四,方達京邑,刍薪之貴又十倍四方,而舉選之人每年攢會,計其人畜,蓋将數萬,無成而歸,十乃七八,徒令關中煩耗,其弊九也。

    為官擇人,唯才是待。

    今選司量格,并格之以年數。

    合格者判雖下劣,一切皆收;如未合格而應科目者,才有小瑕,莫不見棄。

    故無能之士,祿以例臻,才俊之流,坐成白首,此非古人求賢審官之義,亦已明矣,其弊十也。

    選人不約本州所試,悉令聚於京師,人既浩穰,文簿繁雜,因此渝濫,其事百端。

    故俗間相傳雲:'入試非正身,十有三四;赴官非正身,十有二三。

    '此又弊之尤者。

    今若未能頓除舉選,以從古制,且稍變易,以息弊源,則官多佳吏,風俗可變。

    " 開元二十四年,考功員外郎李昂為舉人诋诃,帝以員外郎望輕,遂移貢舉於禮部,以侍郎主之。

    禮部選士自此始。

    侍郎親故移試考功,謂之"别頭"。

     開元二十五年,敕曰:"進士以聲韻為學,多昧古今;明經以帖誦為功,罕窮旨趣。

    自今明經問大義十條,對時務策三首,進士試大經十帖。

    " 天寶六載,上欲廣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藝以上皆詣京師。

    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對策斥言其奸惡,建言舉人多卑賤愚愦,恐有俚言污濁聖聽。

    乃令郡縣長官精加試練,灼然超絕者,具名送省,委尚書覈試,禦史中丞監之,取名實相副者聞奏。

    既而至者皆試以詩、賦、論,遂無一人及第者。

    林甫乃上表賀野無遺賢。

     按:溫公《通鑒》載此事於天寶六載,然以《唐登科記》考之,是年進士二十三人,風雅古調科一人,不知何以言無一人及第也。

    當考。

     天寶十二載,敕天下罷鄉貢,舉人不由國子及郡縣學者勿舉送。

     十四載,複鄉貢。

     肅宗乾元初,中書舍人李揆兼禮部侍郎言:"主司取士,多不考實,徒峻其堤防,索其書策,殊不知藝不至者,居文史之囿,亦不能僛其詞藻,深昧求賢之意。

    "及試進士文章日,於庭中設《五經》、諸史及《切韻》本於床,而引貢士謂之曰:"大國選士,但務得才,經籍在茲,請恣尋檢。

    " 舒元輿舉進士,見有司鈎校苛切,既試尚書,雖水、炭、脂炬、飧具皆人自将,吏一唱名乃得入,列棘圍,席坐庑下。

    因上書言:"古貢士未有輕於此者。

    且宰相、公卿由此出,而有司以隸人待之,誠非所以下賢意;羅棘遮截,疑其為奸,又非所以求忠直也。

    " 吳氏《能改齋謾錄》曰:"《杜陽雜編》記舒元輿進士,既試,脂炬人皆自将。

    以餘考之,唐制如此耳。

    故《廣記》雲:唐制,舉人試日,既暮,許燒燭三條。

    韋永贻試日先畢,作詩雲:'褒衣博帶滿塵埃,獨上都堂納卷回。

    蓬巷幾時聞吉語,棘籬何日卻重來?三條燭盡鐘初動,七轉丹成鼎未開。

    殘月漸低人擾擾,不知誰是谪仙才。

    '又雲:'白蓮千朵照廊明,一片昇平《雅》、《頌》聲。

    才唱第三條燭盡,南宮風月畫難成。

    '而舊說亦言:舉人試日,已晚,主文權德輿於簾下戲雲:'三條燭盡,燒殘舉子之心。

    '舉子遽答雲:'八韻賦成,驚破侍郎之膽。

    '故《國史 窦正固傳》:'舊制,夜試以二燭為限,長興二年,改令晝試。

    正固以短晝,奏複夜試。

    '周廣順中,窦儀奏複用晝。

    乃知本朝循周,不許見燭。

    " 代宗廣德二年,賈至為侍郎,建言:歲方艱歉,舉人赴省者,兩都試之。

    兩都試人自此始。

     寶應二年,禮部侍郎楊绾言:"進士科起隋大業中,是時猶試策。

    高宗朝,劉思立加進士雜文,明經填帖,故為進士者皆誦當代之文,而不通經史,明經者但記帖括。

    又投牒自舉,非古先哲王側席待賢之道。

    請依古察孝廉,其鄉闾孝友信義廉恥而通經者,縣薦之州,州試其所通之學,送於省。

    自縣至省,皆勿自投牒,其到狀、保辨、識牒皆停。

    而所習經,取大義,聽通諸家之學。

    每問經十條,對策三道,皆通為上第,吏部官之;經義通八、策通二為中第,與出身;下第,罷歸。

    《論語》、《孝經》、《孟子》兼為一經。

    其明經、進士及道舉并停。

    "诏議之。

    給事中李栖筠等議曰:"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是以風俗淳一,運祚長遠。

    漢興,監其然,尊儒術,尚名節,雖近戚竊位,強臣擅權,弱主外立,母後專政,而亦能終彼四百,豈非學行之效邪?魏、晉以來,專尚浮侈,德義不修,故子孫速颠,享國不永也。

    今绾所請,實為正論。

    然自晉室之亂,南北分裂,人多僑處,必欲複古鄉舉裡選,竊恐未盡,請兼廣學校,以明訓誘。

    雖京師州縣皆立小學,兵革之後,生徒流離,儒臣師氏,祿廪無向。

    請增博士員,厚其廪稍,選通儒碩生間居其職,十道大郡置太學館,遣博士出外,兼領郡官,以教生徒。

    保桑梓者,鄉裡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

    朝而行之,夕見其利。

    "而衆論以為舉進士久矣,廢之恐其失業。

    乃诏明經、進士與孝廉兼行。

     江陵項氏曰:"風俗之弊,至唐極矣。

    王公大人巍然於上,以先達自居,不複求士。

    天下之士,什什伍伍,戴破帽,騎蹇驢,未到門百步,辄下馬奉币刺,再拜以谒於典客者,投其所為之文,名之曰'求知己'。

    如是而不問,則再如前所為者,名之曰'溫卷'。

    如是而又不問,則有執贽於馬前自贊曰:'某人上谒者。

    '嗟乎,風俗之弊,至此極矣!此不獨為士者可鄙,其時之治亂蓋可知矣。

    " 德宗貞元十八年,敕:"明經、進士,自今以後,每年考試所收人:明經不得過一百人,進士不得過二十人。

    如無其人,不必要滿此數。

    " 十九年,敕:"禮部舉人,自春以來,久愆時雨,念其旅食京邑,資用屢空,其禮部舉今年宜權停。

    " 博士韓愈上狀曰:"伏見今月十日敕,今年諸色選舉宜權停者。

    道路相傳,皆雲以歲之旱,陛下憐憫京師之人,慮其乏食,故權停舉選,以絕其來者,所以省費而足食也。

    臣伏思之,竊以為十口之家,益之以一二人,於食未有所費。

    今京師之人不啻百萬,都計舉者不過五七千人,并其僮仆、畜馬,不當京師百萬分之一,以十口之家計之,誠未為有所損益。

    又今年雖旱,去歲大豐,商賈之家必有儲蓄,舉選者皆赍持資用,以有易無,未見其弊。

    今若暫停舉選,或恐所害實深,一則遠近驚惶,二則人士失業。

    臣聞古之求雨之詞曰:'人失職欤?'然則人之失職足以緻旱,今緣旱而停舉選,是使人失職而召災也。

    " 憲宗元和時,明經停口義,複試墨義十條,五經取通五,明經通六。

    其嘗坐法及為州縣小吏,雖藝文可采,勿舉。

     初,開元時,禮部考試畢,送中書門下詳覆,其後中廢。

    侍郎錢徽所舉送,覆試多不中選,由是貶官,而舉人雜文複送中書門下。

    長慶三年,侍郎王起言:"故事,禮部已放榜,而中書門下始詳覆。

    今請先詳覆而後放榜。

    "議者以為起雖避嫌,然失貢職矣。

     《錢徽傳》:"徽為禮部侍郎,宰相段文昌以所善楊渾之诿徽求緻第籍。

    渾之者,憑子也,多納古帖、秘畫於文昌。

    徽不從,文昌怒,即奏徽取士以私,乃诏覆試,徽坐貶。

    " 洪氏《容齋随筆》曰:"唐穆宗長慶元年,禮部侍郎錢徽知舉,放進士鄭朗等三十三人。

    後以段文昌言其不公,诏中書舍人王起、知制诰白居易重試,駁放盧公亮等十人,貶徽江州刺史。

    《白公集》有奏狀論此事,大略雲:'伏料自欲重試進士以來,論奏者甚衆,蓋以禮部進士,例許用書策,兼得通宵,得通宵則思慮必周,用書策則文字不錯。

    昨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