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失潼關哥舒翰喪師 駐馬嵬楊貴妃隕命

關燈
時大亂。

    原來是日黎明,玄宗已率同貴妃,及皇子妃主皇孫,并楊國忠兄妹,同平章事韋見素,禦史大夫魏方進,龍武大将軍陳玄禮,宮監将軍高力士等,潛出延秋門,向西徑去。

     行過左藏,國忠請将庫藏焚去,免為賊有。

    玄宗愀然道:“賊若入都,無庫可擄,必屠掠百姓,不如留此給賊,毋重困吾赤子。

    ”及出都行過便橋,國忠又命将橋焚毀,玄宗又道:“士民各避賊求生,奈何絕他去路?”乃回顧高力士道:“你且留此,帶着數人,撲滅餘火,再行趕來。

    ”玄宗尚有仁心,所以得保首領。

    力士領旨,把火撲滅,仍将橋梁留着,然後西行扈跸。

    玄宗行至鹹陽望賢宮,令中使馳召縣令,促令供食,哪知縣令早已逃去,沒人肯來供應。

    日已過午,玄宗以下,均未得食,國忠自購胡餅,獻與玄宗。

    玄宗乃命人民獻飯,立給價值,人民乃争進粗粝,雜以麥豆。

    皇子皇孫等用手掬食,須臾即盡。

    當由玄宗量給價錢,好言撫慰,大衆皆哭,玄宗亦揮淚不止。

    有一白發老翁,曳杖前來,走至禦前,伏地陳詞道:“小民郭從謹,敢獻刍言,未知陛下肯容納否?”玄宗道:“汝且說來!”從謹道:“祿山包藏禍心,已非一日,從前陛下誤寵,緻有今日,小民尚記得宋璟為相,屢進直言,天下賴以安平,近年朝無良相,谀臣幸進,阙門以外,陛下皆無從得知,小民伏居草野,早知禍在旦夕,所恨區區愚誠,無從得達,今日才得睹天顔,一陳鄙悃,但已自覺無及了。

    ”玄宗太息道:“朕也自悔不明,已追悔無及哩。

    ”随命從謹起來,遣令歸家。

    從行軍士,尚未得食,乃令散詣村落,自去求食。

    待至日昃,軍士複集,乃得再進。

    夜半始達金城館驿,驿丞早逃,暗無燈火,大衆疲倦得很,席地就寝,也不管甚麼尊卑上下了。

    玄宗本不知尊卑上下,應該有此結局。

     次日早起,适王思禮自潼關奔回,報明哥舒翰降賊,玄宗即授思禮為隴右河西節度使,指日赴鎮,收合散卒,徐圖東讨。

    思禮退見陳玄禮,密與語道:“楊氏誤國緻亂,奈何尚在君側?我早勸哥舒翰表誅國忠,渠不見從,遂緻受擒,将軍何不為國除奸呢?”玄禮點首。

    思禮遂辭玄宗,仍然東去。

    玄宗啟行至馬嵬驿,正挈貴妃入驿休息,但聽得驿門外面,喊殺連天,吓得玄宗面色如土,貴妃更銀牙亂戰,粉臉成青,亟命高力士往外查明。

    至力士還報,才知楊國忠父子,與韓國夫人,已被禁軍殺死。

    玄宗大驚道:“玄禮何在?”禦史大夫魏方進在側,便道:“由臣出探,究為何事?”言畢趨出,見外面禁軍,已将國忠首級,懸示驿門,并把肢體脔割,不由的憤憤道:“汝等如何擅殺宰相?”道言未絕,那軍士一擁而上,又将方進砍成數段,同平章事韋見素,出視方進,也為亂軍所毆,血流滿地。

    旋聞有數人出阻道:“勿傷韋相公!”見素方得退入驿中,報知玄宗,玄宗正沒法擺布,那外面仍然喧擾不休。

    高力士請玄宗自出慰谕,玄宗乃硬着頭皮,扶杖出門,慰勞軍士,令各收隊。

    軍士仍圍住驿門,毫不遵旨,惹得玄宗焦躁起來,令力士出問玄禮。

    玄禮答道:“國忠既誅,貴妃不宜供奉,請皇上割恩正法。

    ”力士道:“這恐不便入請。

    ”軍士聽了,都嘩然道:“不殺貴妃,誓不扈駕。

    ”一面說,一面有毆力士意。

    力士慌忙退還,向玄宗陳述。

    玄宗失色道:“貴妃常居深宮,不聞外事,何罪當誅?”力士道:“貴妃原是無罪,但将士已殺國忠,貴妃尚侍左右,終未能安衆心。

    願陛下俯從所請,将士安,陛下亦安了。

    ”玄宗沈吟不語,返入驿門,倚杖立着。

    京兆司錄韋谔,系韋見素子,亦扈駕在側,即趨前跪奏道:“衆怒難犯,安危隻在須臾,願陛下速行處決。

    ”玄宗尚在遲疑,外面嘩聲益甚,幾乎要擁進門來。

    韋谔尚跪在地上,叩頭力請,甚至流血。

    玄宗頓足道:“罷了!罷了!”道言未絕,力士踉跄趨入道:“軍士已闖進來了,陛下若不速決,他們要自來殺貴妃了。

    ”一層緊一層,我為玄宗急煞。

    玄宗不禁淚下,半晌才道:“我也顧不得貴妃了。

    你替朕傳旨,賜妃自盡罷!”力士乃起身入内,引貴妃往佛堂自缢。

    韋谔亦起身出外,傳谕禁軍道:“皇上已賜貴妃自盡了。

    ”大衆乃齊呼萬歲。

     小子曾記白樂天《長恨歌》中有四語道: 翠華搖搖行複止,西出都門百餘裡。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欲知貴妃死時情狀,待至下回叙明。

        哥舒翰之所為,不謂無罪,但守關不戰,待賊自敝,未始非老成慎重之見,況有郭李諸将,規複河朔,固足毀賊之老巢,而制賊之死命者乎。

    國忠忌翰,促令陷賊,潼關不守,亟議幸蜀,陷翰猶可,陷天子可乎?惟國忠之意,以為都可棄,君可辱,而私怨不可不複,身命不可不保,兄弟姊妹,不可不安。

    自秦赴蜀,猶歸故鄉,庸讵知王思禮等之竊議其旁,陳玄禮等之加刃其後耶?楊玉環不顧廉恥,競尚驕奢,看似無關治亂,而實為亂階,盅君誤國,不死何待?曆叙之以昭大戒,筆法固猶是紫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