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記之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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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衆人的發笑,但有時候卻也情不自禁地發出重重的歎息。

    無論我幹什麼,都肯定會被竹一徹底識破真相,并且他還會很快向每個人透露這一秘密&mdash&mdash一想到這兒,我的額頭上就會直冒汗珠,像是狂人一般用奇怪的眼神審視着四周。

    如果可能的話,我甚至巴不得從早到晚二十四小時一直跟蹤監視竹一,以免他随口洩露了秘密。

    而且就在我糾纏着他不放的時候,為了讓他覺得我的滑稽行為并不是所謂的&ldquo故意之舉&rdquo,而是貨真價實的東西,我真可謂殚思竭慮,傾注了所有的努力。

    我甚至打定主意,希望一切順利的話,成為他獨一無二的密友。

    倘若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話,那我便隻能祈盼他的死亡。

    但我卻怎麼也無法萌生殺死他的念頭。

    在迄今為止的生涯中,我曾經無數次祈望過自己被人殺死,卻從來也沒有動過殺死别人的念頭。

    這是因為我覺得,那樣做隻會給可怕的對手帶來幸福的緣故。

     為了使他馴服就範,我首先在臉上堆滿僞基督徒式的&ldquo善意&rdquo的微笑,将腦袋向左傾斜三十度左右,輕輕地摟抱住他瘦小的肩膀,用嗲聲嗲氣的肉麻腔調,三番五次地邀請他到我寄宿的親戚家中去玩,但他卻總是一副發呆的眼神,悶聲不響着。

    不過,一個放學之後的傍晚(我記得是在初夏時節),天上陡然下起了驟雨,學生們都為如何回家大傷腦筋。

    因為我的親戚家離學校很近,所以我正要無所畏懼地飛身外出,這時,我猛然看見了竹一,他正滿臉頹喪地站在門口木屐箱的後面。

    &ldquo走吧,我把傘借給你。

    &rdquo我說道,一把拽住怯生生的竹一的手,一起在驟雨中飛跑起來。

    到家以後,我請嬸嬸替我們倆烘幹淋濕的衣服,在此期間我把竹一領到了自己在二樓上的房間裡。

    我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

     我的這個親戚家是一個三口之家,有一個年過五十的嬸嬸,一個三十歲左右、戴着眼鏡、體弱多病的高個子表姐(她曾經出嫁過一次,後來又回到娘家來了。

    我也學着這個家裡其他人的樣子,管她叫&ldquo阿姐&rdquo),和一個最近才從女子學校畢業,名叫&ldquo雪子&rdquo的表妹。

    她和姐姐大不相同,個頭很小,長着一張圓臉。

    樓下的店鋪裡,隻陳列着少量的文具和運動用品等等,其主要的收入似乎來源于過世的主人所留下的那五六排房屋的房租。

     &ldquo我耳朵可疼呐。

    &rdquo竹一就那麼一直站着說話。

     &ldquo可能是雨水灌進耳朵才發疼的吧。

    &rdquo 我一看,隻見他的兩隻耳朵都害了嚴重的耳漏病,眼看着膿水就要流到耳朵的外面了。

     &ldquo這怎麼行呢?很疼吧?&rdquo我有些誇張地流露出驚詫的神色*,&ldquo大雨中把你拽出來,害你落得這個樣子,真是對不起你。

    &rdquo 我用那種近于女人腔的&ldquo溫柔&rdquo語調向他道歉道,然後到樓下拿來棉花和酒精,讓竹一的頭枕在我的膝蓋上,體貼入微地給他清理耳朵。

    就連竹一好像也沒有察覺到這是一種僞善的詭計。

     &ldquo你呀,肯定會被女人迷戀上的!&rdquo竹一頭枕着我的膝蓋,說了一句愚蠢的奉承話。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他的這句話就像是惡魔的預言一樣,其可怕的程度是竹一也沒有意識到的。

    什麼&ldquo迷戀&rdquo、&ldquo被迷戀&rdquo,這些措辭本身就是粗俗不堪而又戲弄人的說法,給人一種裝腔作勢的感覺。

    無論是多麼&ldquo嚴肅&rdquo的場合,隻要讓這些詞語抛頭露面,那麼,憂郁的伽藍就會頃刻間分崩離析,變得索然無味。

    但如果不是使用&ldquo被迷戀上的煩惱&rdquo之類的俗語,而是使用&ldquo被愛的不安&rdquo等文學術語,似乎就不至于破壞憂郁的伽藍了。

    想來可真是奇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