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記之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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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他們把我作為病人對待,收容在特别看守室裡。

     深夜,在特别看守室旁邊的值班室内,一個通宵值班的年邁警察悄悄拉開兩個房間中央的門,招呼我道: &ldquo冷吧。

    到這邊來烤烤火吧。

    &rdquo 我故作無精打采地走進值班室,坐在椅子上烤起火來。

     &ldquo到底還是舍不得那個死去的女人吧。

    &rdquo &ldquo嗯。

    &rdquo我故意用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道。

     &ldquo這就是所謂的人情吧。

    &rdquo 接着他漸漸擺開了架勢,俨然一副法官的樣子裝腔作勢地問道。

     &ldquo最初和那女人搞上關系是在哪兒?&rdquo 他當我是個小孩子,擺出一副審訊主任的派頭,為了打發這個秋天的夜晚,企圖從我身上套出什麼近于猥亵的桃色*新聞。

    我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拼命地強忍住想笑的神經。

    盡管我也知道,對警察的這種&ldquo非正式審訊&rdquo我有權拒絕作出任何回答,但為了給這漫長的秋夜增添一點興緻,我始終在表面上奇妙地表現出一片誠意,仿佛從不懷疑他就是真正的審訊主任,以至于刑罰的輕重徹底取決于他的意志似的。

    我還進行了一番适當的&ldquo陳述&rdquo,以多少滿足一下他那顆色*迷迷的好奇心。

     &ldquo唔,這樣我就大體上明白了。

    如果一切都從實回答。

    我嘛,自然會酌情從寬處理的。

    &rdquo &ldquo謝謝。

    還請您多多關照。

    &rdquo 真是出神入化的演技。

    這是一種對自己毫無益處的賣力表演。

     天色*已經亮了。

    我被署長叫了過去。

    這一次是正式審訊。

     就在打開門走進署長室的當口,署長便發話了: &ldquo哦,真是個好男兒啊。

    這倒怪不了你。

    怪隻怪你的母親,生下了你這樣一個好男兒。

    &rdquo 這是一個皮膚微黑、像是從大學畢業的年輕署長。

    聽他突如其來地這樣一說,我不禁萌發了一種悲哀的感覺,就像自己是一個半邊臉上長滿了紅斑的、醜陋的殘疾人一樣。

     這個署長的模樣就像是一個柔道選手或者劍道選手,他的審訊方式也顯得幹練而爽快,與那個老警察在深夜所進行的隐秘而執拗的好色*審訊相比,真可謂天壤之别。

    審訊結束後,署長一邊整理送往檢察局的文件,一邊說道: &ldquo你得好好愛惜身體呐。

    你吐血了吧?&rdquo 那天早晨我有些反常地咳嗽。

    一咳嗽,我就用手巾掩住嘴巴。

    隻見手巾上就像是降了紅色*的霰子一般沾滿了血。

    但那并不是從喉嚨裡咯出來的血,而是昨天夜裡在我摳耳朵下面的小疙瘩時流出來的血。

    我突然意識到,不挑明其間的真相或許對我更為有利,所以隻是低下頭,機敏地回答道: &ldquo是的。

    &rdquo 署長寫完文件後說道: &ldquo至于是否起訴,得由檢察官來決定。

    不過,還是得用電報或電話通知你的擔保人,讓他到橫濱檢察局來一趟。

    總該有一個吧,諸如你的擔保人或監護人之類的。

    &rdquo 我突然想起,一個曾經經常出入于父親的别墅、名叫澀田的書畫古董商是我學校的擔保人。

    這個叫澀田的人,和我們是同鄉,常常拍我父親的馬屁,是一個長得又矮又胖、年屆四十的獨身男人。

    他的臉,特别是眼睛,與比目魚十分相似,所以父親總是叫他&ldquo比目魚&rdquo,而我也跟着那麼叫慣了。

     我借助警察的電話簿,查到了&ldquo比目魚&rdquo家的電話号碼。

    我撥通了電話,請他到橫濱檢察局來一趟。

    沒想到&ldquo比目魚&rdquo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說起話來竟然裝腔作勢的,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ldquo喂,那個電話話筒還是消一下毒為好。

    沒看見他吐血了嗎?&rdquo 當我回到特别看守室坐下之後,聽見署長正用大嗓門吩咐警察給電話話筒消毒。

     午飯以後,我被他們用細麻繩綁住胳膊,與一個年輕警察一起乘坐電車向橫濱出發了。

    盡管它們準許我用鬥篷遮住捆綁的痕迹,但麻繩的一端卻被年輕警察牢牢地握在手中。

     不過,我并沒有絲毫的不安,倒是對警察署的特别看守室和那個老警察依依不舍。

    嗚呼,我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呢?被作為犯人捆綁起來,竟然反而使我如釋重負,萬般惬意。

    即使此刻當我追憶當時的情形時,我也不由自主地變得心曠神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