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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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辦事并不是件件都順利的。

     李瑤英與單小紅兩個人一組上保定,負責挑掉一個東廠的斂财機構,也是一個很大的聯絡中心。

     那兒有兩個主持人,一個是牛金星,一個叫馬上飛,名字不在邪神榜上,卻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因為他們是智多星計全的助手,跟随計全多年,學會了他所有的一切。

     當然,盧淩風所提供的資料也不夠齊全,他隻查出這兩個人外号稱牛頭馬面,在東廠中地位不低。

     他們倆專事打聽消息,選擇下手的對象,再報告給忠順王府,計劃行動、雖非罪魁,卻是禍首。

     正因為他們不起眼,沒引人太注意,當南宮少秋決心挑掉這個地方,李瑤英與單小紅就擔了下來。

     主要是因為這兒是設在一家大賭場中,而單小紅是專門吃賭的,她的賭術很精,演過無數次扮豬吃老虎的角色,似乎可以再來一次。

     連南宮素秋也沒對這個地方太重視,所以她們兩個人自告奮勇要前來,南宮少秋以為必可手到擒來,沒有多派幾個人給他們。

     幸虧,她們還帶了西廠中幾個番子為作連絡通信之用,因此來得及将她們失陷的消息及時送出。

     也幸虧,保定和北通州相去不遠,南宮少秋接到消息後,還來得及趕去為她們支援。

     光是憑牛頭馬面兩個人,她們的确吃得住,但問題出在一個叫許天賜的老頭兒身上。

     許天賜這個名字不見經傳,默默無聞,這也的确是他的本名,所以連盧淩風都沒注意到天福來酒樓中有這麼一位老闆是個難纏的人物。

     天福來是保定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樓、客棧,也是最大的一家娛樂場合,聲色犬馬,無所不備,窮極視聽味觸的享受,隻要有錢,什麼都能買得到。

     許多大商家住了進來,在十幾天之内,折盡資财而出門,每年總要發生十多起,但也有些小商人在這兒發了财搖身一變為巨富的,也常有所聞。

     這說明天福樓的賭很公平,各憑手氣,不玩假不做鬼,正因為有這個條件,所以才吸引人。

     何況這兒不光是賭,他方面的享受也是一流的。

    有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廚司、最佳的歌舞樂妓。

     在京師,隻有公侯之家才能享的福,也是在别處花了錢都買不到的享受,這兒都有,所以這一家的生意好到極點。

     開設這家酒樓的主人應該是四面兜得轉,八面玲珑吧? 但又不然,他叫許久賜,土财主,貌不驚人,相不出衆,除了幾個錢,啥也沒有,他隻有一點好運氣,認識了兩個好朋友,好的合夥人。

     牛頭馬面在名義上是酒樓的正副總管,有這兩位大總管,也有東廠做後台,自然沒人敢幹預,一本萬利了。

     大家都以為兩位大總管能幹,卻不知道許天賜的實在底子,天官賜福是十三邪神中最難纏的一個。

     誰沾上了他,誰就倒了八輩子大黴! 但兩個女孩子偏偏就惹上了他。

     她們是兩天前到的保定,一到就住進了天福樓,因為這兒的房間寬敞,夥食好,價錢又便宜。

     做生意的人永不會吃虧的,他們有辦法賺你大錢時,總會給你占小便宜的,就像用餌來釣魚一樣。

     她們還是兩姐妹,都姓汪,這是借用了汪振的姓。

     因為她們都認了汪振做幹老子。

     這一對汪家姐妹花都是美得水汪汪的,姐姐汪小英,妹妹汪小紅,小英爽朗、小紅溫柔。

     她們帶了口小箱子,箱子裡裝了五百兩銀子,别别扭扭、畏畏縮縮,店主許老頭子似乎對他們頗為注意,借故常找她們聊聊。

     她們說是來投親的,可是親戚在哪兒不知道,連叫什麼姓什麼都說不清楚。

     幾經盤诘,才算說了實話,她們父母雙亡,靠着舅舅把她們養大,舅舅偏又愛賭,輸光了家财不算,還欠下了三千五百兩賭債。

     債主是個大流氓,登門逼債,不還不行,無可奈何,把兩個外甥女兒,質了四千兩銀子,賣身入青樓。

     因此,扣了三千五百兩,還倒補了五百兩,兩姐妹都是好人家女兒,不願意入火坑,所以偷了五百兩銀子跑了。

     但是舅舅對她們實在很好,她們也不忍坑了舅舅一家子,因此,偷了那五百兩銀子跑了來,因為去年有個李大爺,在這兒發了财回去,她們也想試試看赢幾個銀子回去贖身。

     許天賜聽了十分同情,但也問她們,萬一輸了呢? 姐姐汪小英十分幹脆地回答:“輸了就是命該如此,老老實實回去當婊子去。

    ” 兩姐妹就這樣入了局,許老頭子派人送她們進了賭場,因為家中有個好賭的舅舅,她們倒是什麼賭都會。

     她們先在骰子上小試,居然赢了一千兩,又在牌九攤上押注,手氣不錯,居然赢上了四千兩。

     依妹妹的意思,就要回去了。

     可是姐姐不幹,說這隻夠還本錢,還得加上幾百兩利息,而且她們年紀也不小了,也嫁到人家,也該有像樣子的嫁妝。

    來都來了,幹脆再賭它一次好了! 于是孤注一擲,再把四千兩全押了上去,這次運氣好得出奇,她們拿了副一點,莊家竟然是蹩十,又赢了四千兩。

     姐姐的賭興更濃了,說什麼也不肯走,而且連注也不收,繼續押下去,居然又連赢了幾把。

     全部賭注已經大到六萬四千兩,但姐姐不肯歇手,也不肯收注子。

     她的運氣好得出奇,幾乎是無往不利,反正本錢上有五百兩,輸了也不過如此,赢了可以把田地房産都贖回來。

     天福賭場的輸赢不小,但一注押上幾萬兩的還少見,推莊的那個夥計額門冒了汗了,暗乎邪門! 這兩個雌兒的運氣好得出了奇,幾乎每一把都赢,而且骰子也在幫她們的忙。

     有時他疊好了牌,靠熟練的手法,想打出一副吃三家殺四方的點子,但是偏偏骰子打出來會偏了一下,不是多一點,就是少一點,把最大的牌給了她們。

     由于場面越來越大,賭注越來越增,這一攤成了最熱門的場合,大家都圍過來看了。

     大管事牛金星親自過來,看見這情形,呆了一呆道:“二位還不肯歇手嗎?這下子不但夠贖身子出來,連嫁妝都十分豐盛了。

    ” 姐姐汪小英笑道:“錢沒有怕多的,我想我們家沒有男丁,姐妹們一嫁,香火就斷了,若是有錢,置下一份産業,就可以招個倒踏門的女婿上門,使香火維持下去。

    ” 牛金星道:“姑娘的口氣是穩赢的了。

    ” 汪小英道:“我倒不敢說,可是老天爺似乎有意要幫我們的忙。

    沒法子嘛!你們叫天福來,上天降福下來,連關了門都堵不住。

    ” 牛金星冷笑道:“老天爺可不幫貪心的的人,離手!” 莊家喊離手,就是承認桌上的注子了,打出了骰子。

     這是四副牌中最後的一副,前面已經出過三副,牌都可以查了,還有一張天牌,一張人牌,以及搭配一些雜牌。

     牛金星在疊牌的夥計那兒已經知道天牌和人牌在一起,打出點子後,那副牌正好在自己手裡,已經穩吃了! 這下子再也不怕人家搗鬼了,所以一連聲地叫大家開牌出來。

     上家開出牌來是麼了配長三的和點,下家則是銅錘配四六的六點,汪家姐妹的天門應該是梅花配四五的長九,都小于莊家的天杠。

     可是汪小英把牌一翻,牛金星直了眼,那是一張天牌、一張四五,大牌九中算天九王,但在小牌九中隻有一點,牌面小得可憐。

     牛金星初還以為是夥計排錯了,把天牌跟梅花掉了位置,那也沒關系,梅花配人牌還有八點,可以吃兩家賠一家,尤其是吃下天門,足夠賠出而有餘了。

     可是他一翻牌,氣得沒吐血,他手裡仍是一副天杠,他卻不敢攤牌,隻有合上牌,喊一聲:“通賠!” 他的牌全亮出來,仍然可以吃三家,可是一副牌中,不能有三張天牌的、這明明是有人搗蛋換了牌。

     但是沒當場抓住人家,這時隻有自認倒黴了。

     那個洗牌的夥計隻以為是自己弄錯了,心想即使錯了,最多隻是小賠上家而已,仍然大有所獲,怎麼會通賠呢?所有剩餘的牌中,不可能有比天門小的了。

     為了責任所關,他忙問了一句:“牛爺!您也不亮亮牌就賠了嗎?” 牛金星一個巴掌掴出去,把那個夥計打出丈許遠,厲聲道:“混帳東西,我叫了通賠,你管賠錢就是,又不輸你的錢,你噜嗦什麼!” 牛大總管一向十分和氣,笑臉對人,發脾氣揍人還是第一次,大家都十分奇怪。

     旁邊的夥子又忙推過籌碼來,已經是堆滿了桌沿了。

     牛金星道:“二位的籌碼太多了,請到帳房來,我們結算一下再來玩吧。

    ” 汪小英卻道:“不忙!不忙,反正我下一注還是全部押上,手氣正順,我不想換場子。

    ” 牛金星沉聲道:“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二位到底是什麼來路,不妨擺個清楚,天福來賭場中從來不容江湖郎中厮混,二位是跑錯地方了。

    ” 汪小英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隻知道你們開了場子,就得讓我賭下去,除非你們關了門。

    ” 牛金星道:“好!本場今天歇業,收攤子。

    ” 尋常賭場,總要到快天亮才歇業,第二天午後再開,今天才不過二更,牛金星居然宣布歇業,顯然事出非常。

     但是賭場的人員卻十分地有秩序,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場子,結算帳目,更大方的是今天赢走的照付,輸的退還。

     這一來總算沒人抗議了。

     汪小英道:“你們既然不開場子了,我們的帳也結一結吧,其實也不必細算了,我沒有收回過注子,其是十二萬八千兩,給你們八百兩小費,總算是十二萬七千二百兩,我要現銀子,不收銀票。

    ” 牛金星道:“姑娘,十二萬多現銀雖難不到我們,可是你拿得走嗎?” “那是我的事,我帶了現銀來賭,赢回的自然也是銀子,你管我拿不拿得了。

    ” 牛金星沉住氣道:“好,就給你銀子,來人,擡銀子出來。

    ” 帳房裡擡出一箱箱的銀子,每箱一萬兩,就是六七百斤重了,足足有十幾箱。

     汪小紅一箱箱都打開看過道:“姐姐,數目都齊了,就是成色不太好,馬馬虎虎算了。

    ” 牛金星道:“這是官中庫銀,成色會差?” 汪小英道:“當然了,什麼事一經官府,就要脫層皮,這庫銀不但成色差,而且份量還不足,不相信你可以秤稈還,百兩一錠的,最多隻有九十八兩!” 百兩官銀,打些折扣是常事,這個女的倒很内行。

     她數着指頭道:“一百差二兩,一箱差二百、這十幾箱差到兩千多了,不行,你們用這銀付帳,可得把缺的補上。

    ” 牛金星見場中的客人差不多散光了,将臉一沉道:“二位别裝蒜了,現在沒有閑人了,可以擺明了講!” 汪小英也一改态度,沉聲道:“很好的!姓牛的,你這一場子開得很久了,也撈足了,我要你們開門。

    ” “開門,姑娘好大的口氣,你知道這間場子是誰開的,真正的後台是誰?” “管它是誰都一樣,不過我們都打聽過了,這兒是東廠的後台,你們都是忠順王的屬下!” “姑娘知道了就行,也該明白東廠是什麼機構!” “姑奶奶自然清楚,我是以西廠副統領的身分來接受的,今後這地面上的事由西廠管了,這是汪公公的手谕!” 她遞過一份手卷。

     牛金星接過一看,臉色一變,冷笑道:“失敬!失敬!原來二位竟是碧落仙子和地魔女!” 李瑤英恢複了原來的身份,嗆然一聲,自腰下掣出了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