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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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

     次年,蒙遜卒,國人以世子菩提幼弱,立牧犍為嗣,請命於魏。

    魏主謂李順曰:“卿言皆驗,朕滅沮渠不遠矣。

    ”牧犍立之次年,有老父授書敦煌東門,求之不獲。

    書曰:“涼王三十年若七年。

    ”張慎曰:“昔虢之将亡,神降於莘,願陛下崇德修政,以享三十年之詐,不然,恐七年将有大變。

    ”魏太武太延五年,牧犍通於其嫂而進毒魏公主,魏帝大怒,謀於左右崔浩等。

    浩力贊讨之,李順以為未可,浩、順诘難於朝,卒從浩議。

    魏主使穆壽輔太子監國,使将軍嵇敬将精兵二萬屯漠南,以備柔然,以源賀之祖曾牧河西,使賀為向導,招慰諸部,魏主自将圍姑臧。

    九月,城潰,牧犍帥文武五千人面縛請降,北涼沮渠氏亡。

    自蒙遜稱王,凡二傳。

     玄羽逸史曰:昔晉室多難,張軌欲保據河西,而張氏九主俱能翼戴本朝,若茂、若駿、若重華,忠孝相傳,賢能為之用,故四海鼎涕,而河西小康,其永世而久也,宜哉!呂光驕虐,一傳而亂,李暠乘時挾詐,段業文懦無斷,及身幸矣,奚後之垂。

    蒙遜狡焉起疆,奸足以惑衆,力足以摧鄰,崛強三十載,神人先為之蔔曆乎?何敦煌老父之書與虢降於莘者如出一轍也。

    傉檀雄桀,籌略亦長,人多感慕而從之,功業未就死於暴虜,此如劉虞見戕於公孫,姚襄受戮於鄧羌,要不可以成敗論。

    夫區區河西,五涼分割,以五小郡而與中原抗衡,劉、石、苻、姚,亶亶虎視,至魏而始定,此其故何也?蓋其士饒,饒則畜牧蕃;地險,險則關河隔;俗勁,勁則士卒犷悍。

    由是無事勤耕牧,有事便技擊。

    又有忠孝智勇之士,起而維持。

    當漢之衰,馬超提一旅,曹孟德幾為所摧,況其馀乎?嗚呼!此涼之所以為涼也。

     西蜀附 李特,巴州宕渠氐也,特弟庠、流,皆有材武,善騎射,性任俠,州黨多附之。

    及齊萬年反,關中薦饑,略陽、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入漢川者數萬家,道路有疾疫,特兄弟赈救之。

    由是得衆心,流民至漢中,上書求寄食巴蜀。

    朝議遣侍禦史李苾持節慰勞,且監察之,不令入劍閣。

    苾受流民賂,表言流民十萬馀口,非漢中一郡所能容,且令就食巴蜀。

    及散在梁、益,不可禁止。

    特至劍閣,太息曰:“劉禅有如此地而面縛於人,豈非庸材耶!” 時诏征益州刺史趙廞為大長秋,以成都内史耿滕代之。

    滕謀據蜀,遂厚遇李特兄弟,自稱益州牧,置僚屬,易守令。

    李庠勸廞稱尊号,廞以為大逆,斬之,而複用特為督将。

    特攻殺廞,縱兵大掠。

    初,梁州刺史羅尚表廞非雄才,敗亡可待,遂以尚為益州刺史,督廣漢太守辛冉等入蜀。

    特聞之懼,迎獻珍玩。

    辛冉勸尚因會除之,毋滋後患。

    尚不能從,仍用為将。

    時朝廷符下秦雍,召還入蜀流民,遣禦史馮該督之。

    特兄弟屢為流民請緩期,兼納賂於馮該、羅尚,而辛冉則欲殺流民取其資,與李苾其白尚設關搜索,流民遂附李氏。

    特為大營於綿竹以處之,與流繕甲治兵,冉、苾合兵襲其營,特發伏,大敗之。

    遂稱鎮北大将軍,承制封拜,與蜀民約法三章,施舍赈貸,禮賢拔滞,軍政肅然,蜀民大悅。

    殺廣漢太守張微,又敗羅尚等兵,據成都外城。

    蜀相聚為塢者,皆送款於特。

    特分流民就食諸塢,尚掩擊,斬特。

    特子蕩、雄與李流複稱益州牧,擊破荊州救兵,取成都。

    青城山處士範長生常資以軍食,故其衆敗而複振。

    流死,雄欲迎長生為主,長生不可,雄乃稱成都王。

    光熙元年,稱帝,國号成,執手闆郊迎長生為丞相,号曰天地大師,時年百歲,國人奉之如神。

    雄後任氏無子,有庶子十馀人,群臣請擇而立之。

    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統,有奇才大功,不幸早世,朕常悼念。

    今子班仁孝好學,堪荷大任。

    ”太傅骧谏之,不從,退而流涕曰:“亂自此始矣。

    ”鹹和元年,雄死,太子班立,李越弑之而立其弟期。

    班有賢行,蜀人惜之。

    期自得志,輕諸舊臣,信任小人,雄業遂衰。

     初,巴西處士龔壯父叔皆為李特所殺,壯欲報仇,積年不除喪。

    成主期誅殺大臣,尤忌李骧之子壽。

    壯常不應聘,至是往見壽,壽問自安之策,壯曰:“蜀本晉民,節下若能發兵西取成都,稱藩於晉,則福流子孫,名垂不朽,豈徒脫禍而已。

    ”鹹康四年,壽襲成都,期缢而死。

    壽盡殺特、雄子孫而自立,改國号漢,以安車束帛征龔壯為太師,壯不仕,遺贈亦不受。

    建元元年,壽卒,太子勢立,殺其弟廣,并殺谏臣馬當、解思明。

    思明、當有智略,好直谏,臨死曰:“國之不亡,以我數人在也。

    今其殆矣!”自是驕淫不惜國事,讒谄并進,刑罰苛濫,中外離心。

    群獠始出犍為、梓橦等郡,布滿山谷,大為民患。

    加以饑馑,四境蕭條。

    永和二年,桓溫帥師伐漢,将佐皆以為不可,江夏相袁喬曰:“夫經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於胸中,不必待衆言皆合。

    李勢無道,且恃險遠,不設備,若以精兵萬人疾趨,可一戰擒也。

    ”溫拜表即行,朝議多以深入為憂,惟劉惔以為必克。

    或問之,惔曰:“以博知之。

    溫善博者也,不必得則不為。

    但恐得蜀之後,專制朝廷耳。

    ”溫軍至青衣,蜀諸将欲設伏以待,将軍咎堅不從,引兵向犍為。

    袁喬勸溫棄釜甑,赍三日糧,示無還心。

    於是溫直指成都,三戰三捷。

    咎堅聞之,亦潰。

    勢悉衆戰於笮橋,矢及溫馬首。

    衆懼,欲退,鼓吏誤鳴進鼓,遂大破之,長驅燒其城門,漢主勢狼狽出降,李氏亡,凡五主。

     安帝元興初,毛璩為益州刺史。

    桓玄反,璩起兵讨之,攻梁州,誅玄,自領梁州刺史,複兼益州,據蜀、巴西。

    谯縱有重名,為侯晖所逼,欲以為主,縱懼而不當,走投於水,晖引出而請之,至於再三,遂以兵逼縱於輿上。

    攻璩弟西夷校尉瑾於涪城,城陷,瑾死之。

    縱乃自号梁秦二州刺史。

    璩聞縱反,自洛城步還成都,遣參軍王瓊率三千人讨縱,又遣弟瑗領四千兵繼瓊後進。

    縱遣弟明子及晖拒瓊於廣漢,瓊擊破晖等,進至綿竹。

    明子設二伏以待之,大敗瓊衆,死者十八九。

    益州營戶李騰開城以納縱。

    毛璩既死,縱以從弟洪為益州刺史,明子為鎮東将軍、巴州刺史,率其衆五千人屯白帝,自稱成都王。

    明年,遣使稱藩於姚興,将順流東寇,以讨車騎将軍劉裕為名,乞師於姚興,且請桓謙為助,興遣之。

    九年,劉裕以西陽太守朱齡石為益州刺史,甯朔将軍臧喜、下邳太守劉鐘、蘭陵太守蒯恩等,率衆二萬,自江陵讨縱。

    初謀元帥,佥難其人,齡石資名素淺,裕違衆拔之,授以麾下之半,臧喜,裕妻弟也,位出其右,反隸焉。

    齡石次於白帝,縱遣谯道福重兵守涪。

    齡石師次平模,去成都二百裡,縱遣其大将軍侯晖、尚書仆射谯悅屯平模,夾岸連城,層樓重栅,衆未能攻。

    齡石謂劉鐘曰:“天方暑熱,賊今固險,攻之難拔,隻困我師。

    吾欲蓄銳息兵,伺隙而進,卿以為何如?”鐘曰:“不然。

    前揚聲言大将由内水,故道福不敢舍涪,今重軍逼之,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膽矣,正可因其機而攻之,勢必當克。

    克平模之後,自可鼓行而前,成都必不能守。

    若緩兵相持,虛實自見,涪軍複來,難為敵也。

    進不能戰,退無所資,二萬馀人,因為蜀子虜耳。

    ”從之,翌日,進攻,皆克,斬侯晖等。

    於是遂進,縱之城守者相次瓦解。

    縱乃出奔,其尚書令馬耽封倉庫以待王師。

    及齡石入成都,誅縱同祖之親,馀皆安堵,使複其業。

    縱之走也,先如其墓,縱女謂縱曰:“走必不免,隻取辱焉。

    等死,死於先人之墓可也。

    ”縱不從,投道福於涪。

    道福怒謂縱曰:“大丈夫居如斯功業,安可棄哉。

    今欲為降虜,豈可而得。

    人誰不死,何懼之甚!”因投縱以劍,中其馬鞍。

    縱去之,乃自缢。

    道福謂其徒曰:“吾養爾等,正謂今日蜀之存亡,實系在我,不在谯王。

    我尚在,猶足一戰。

    ”士鹹許諾,乃散金帛以賜其衆,衆受之而走。

    道福獨奔廣漢,廣漢人杜瑾執之。

    朱齡石徙馬耽於越棧,迫殺之。

    耽之徙也,謂其徙曰:“朱侯不送我京師,滅衆口也,吾必不免。

    ”乃盥洗而卧,引繩而死。

    須臾,齡石師至,遂戮屍焉。

    終晉之世,李氏之後,谯氏再亂,旋亡。

     玄羽逸史曰:李特兄弟雖包藏禍心哉,令處置得宜,不過雍梁間一大俠。

    饑民流寓,何代無之,備禦之策,發赈之政,殊未之聞,而顧使特小惠得行,蓋已倒持太阿之柄矣。

    朝議紛紛,獨雲無使入劍閣,不知縱入劍閣者誰也。

    既縱之入,又驅之出,司馬氏之遠略,一至是乎!當其憑高撫膺,歎劉禅之庸材,是高隼解其條籠,巨魚舍之大壑,況有趙廞授以兵柄,辛冉激而成亂,羅尚首鼠進退,李苾、馮該前後納賂,是拱手而授之以蜀也。

    賢哉,龔壯,可謂智士,忠孝兩全,蜀人不多得也,仇恥既雪,榮利亦遠,壯一出而李氏有亡形矣。

    夫特、雄皆不禦之才,乘機際會,憑恃天險,且難永世,不知谯縱何所能為,而敢效井蛙之鳴,奮螳臂之勇,以抗衡於中國也。

    嗚呼!徒苦生靈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