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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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成遙。

    酒蟻傾還泛,心猿躁似調。

    誰憐失群翼,長苦葉風飄。

    ”妍蚩略同,彼此諷味,恨相知之晚,通宵盡歡。

    明日乃去,辯才雲:“檀越閑即更來此。

    ”翼乃載酒赴之,興後作詩,如此者數四。

    詩酒為務,其俗混然,遂經旬朔。

    翼示師梁元帝自畫《職貢圖》,師嗟賞不已。

    因談論翰墨,翼曰:“弟子先門皆傳二王楷書法,弟子又幼來耽玩,今亦有數帖自随。

    ”辨才欣然曰:“明日來,可把此看。

    ”翼依期而往,出其書,以示辯才。

    辯才熟詳之曰:“是即是矣,然未佳善。

    貧道有一真迹,頗亦殊常。

    ”翼曰:“何帖?”辯才曰:“蘭亭。

    ”翼佯笑曰:“數經亂離,真迹豈在?必是響拓僞作耳。

    ”辯才曰:“禅師在日保惜,臨亡之時,親付于吾。

    付受有緒,那得參差?可明日來看。

    ”及翼到,師自于屋梁上檻内出之。

    翼見訖,故駁瑕指類曰:“果是響拓書也。

    ”紛競不定。

    自示翼之後,更不複安于梁檻上,弄蕭翼二王諸帖,并借留置于幾案之間。

    辯才時年八十餘,每日于窗下臨學數遍,其老而笃好也如此。

    自是翼往還既數,童弟等無複猜疑。

    後辯才出赴靈汜橋南嚴遷家齋,翼遂私來房前,謂弟子曰:“翼遺卻帛子在床上。

    ”童子即為開門,翼遂于案上取得《蘭亭》及禦府二王書帖,便赴永安驿,告驿長淩曰:“我是禦史,奉敕來此,有墨敕,可報汝都督齊善行。

    ”善行即窦建德之妹婿,在僞夏之時為右仆射,以用吾黃門廬江節公及隋黃門侍郎裴矩之策舉國歸降我唐,由此不失貴仕,遙授上柱國金印绂绶,封真定縣公。

    于是善行聞之,馳來拜谒。

    蕭翼因宣示敕旨,具告所由。

    善行走使人召辯才,辯才仍在嚴遷家,未還寺,遽見追呼,不知所以。

    又遣散直雲:“侍禦須見。

    ”及師來見,禦史乃是房中蕭生也。

    蕭翼報雲:“奉敕遣來取《蘭亭》,《蘭亭》今得矣,故喚師來取别。

    ”辯才聞語,身便絕倒,良久始蘇。

    翼便馳驿而發,至都奏禦,太宗大悅,以玄齡舉得其人,賞錦彩千段,擢拜翼為員外郎,加入五品,賜銀瓶一、金镂瓶一、瑪瑙碗一、并實以珠;内廄良馬兩疋,兼寶裝鞍辔;莊宅各一區。

    太宗初怒老僧之秘[A092],俄以其年耄,不忍加刑,數日後,仍賜物三千段、谷三千石,便敕越州支給。

    辯才不敢将入己用,回造三層寶塔,塔甚精麗,至今猶存。

    老僧用驚悸患重,不能強飯,唯啜粥,歲餘乃卒。

    帝命供奉拓書人趙模、韓道政、馮承素、諸葛貞等四人,各拓數本,以賜皇太子、諸王近臣。

    貞觀二十三年,聖躬不豫,幸玉華宮含風殿,臨崩,謂高宗曰:“吾欲從汝求一物,汝誠孝也,豈能違吾心耶?汝意如何?”高宗哽咽流涕,引耳而聽受制命。

    太宗曰:“吾所欲得,《蘭亭》,可與我将去。

    ”及弓劍不遺,同軌畢至,随仙駕入玄宮矣。

    今趙模等所拓,在者,一本尚直錢數萬也。

    人間本亦稀少,代之珍寶,難可再見。

    吾嘗為左千牛,時随牒适越,航巨海,登會稽,探禹穴,訪奇書。

    名僧處士,猶倍諸郡,固知虞預之著《會稽典錄》,人物不絕,信而有征。

    其辯才弟子玄素,俗姓楊氏,華陰人也,漢太尉之後。

    六代祖期為桓玄所害,子孫避難,潛竄江東,後遂編貫山陰,即吾之外氏近屬,今殿中侍禦史之族。

    長安二年,素師已年九十二,視聽不衰,猶居永欣寺永禅師之故房,親向吾說。

    聊以退食之暇,略疏其始末,庶将來君子,知吾心之所存,付永、(彭年。

    )明、(察微。

    )溫、(抱直。

    )超(令叔。

    )等兄弟,其有好事同志須知者,亦無隐焉。

    于時歲在甲寅季春之月、上巳之日,感前代之修禊,而撰此記。

    主上每暇隙,留神術藝,迹逾華聖,偏重《蘭亭》。

    仆開元十年四月二十七日任均州刺史,蒙恩許拜掃,至都,承訪所得委曲,緣病不獲詣阙,遣男昭成皇太後挽郎吏部常選騎都尉永寫本進,其日奉日曜門宣敕,内出絹三十疋賜永,于是負恩荷澤,手舞足蹈,捧戴周施,光駭闾裡。

    仆天聞命,伏枕懷欣,殊私忽臨,沉疴頓減,辄題卷末,以示後代。

     ○唐褚河南《拓本〈樂毅〉記》貞觀十三年四月九日,奉敕内出《樂毅論》,是王右軍真迹,令将仕郎、直弘文館馮承素模寫,賜司空、趙國公長孫無忌,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仆射、梁國公房玄齡,特進、尚書左仆射、申國公高士廉,吏部尚書、陳國公侯君集,特進、鄭國公魏征,侍中、護軍、安德郡開國公楊師道等六人,于是在外乃有六本,并筆勢精妙,備盡楷則,褚遂良記。

     ○唐崔備《壁書飛白“蕭”字記》壁書“蕭”字者,梁侍中蕭子雲之所飛白也。

    (張懷《書斷》雲:“飛白書,變楷制也。

    宮殿題署,勢大則徑丈,字宜輕微不滿。

    ”)韓晉公領浙西之歲,得于建邺佛寺,置之南徐官舍,函以屋壁,俯瞰坐隅。

    及晉公入贊廟谟,啟于私第,朱方官吏俟其代者,完葺舊府,圬墁故堂。

    吏人以壁字昏蒙,方以垩掃塗上。

    時故殿中李侍禦士舉為部從事,以晉公翰墨,代無等俦,自護壁書,施拓于下,耽玩研味,略無已時。

    士舉重焉,始而方得,及士舉府除職停,寓壁字于小吏之舍。

    至甲申歲,士舉為江西從事,通好江淮,時李評事約盛閱圖書,以示寮友。

    士舉方以壁字言于座中,李君因而求之。

    士舉雲:“得卿皇象、羊欣、蕭綸各一帖,大鄭畫屏一扇,即辍與之,不爾當自持去。

    ”李君富于圖書,酷好遐異,遂以所求三帖并法士畫屏一扇易焉。

    後十餘日,壁書自吳負來,士舉于道病卒。

    向若李君不閱雅迹,士舉不言此書,即壁字為朽壤于小吏之家。

    逸品絕前賢之迹,固知興亡繼絕,後不乏人,工極藝精,中必有物。

    加以子雲與國同姓,所書“蕭”字,圜卷側掠,體法備焉,信衆賢之妙門,實後代之茂範。

    其飛白書起于蔡中郎,(蔡邕待诏門下,見役人以垩帚成字,心有悅焉,歸而為飛白書。

    漢末、魏初,皆以題署宮阙。

    蕭子良撰《古今書體》雲:“飛白書,熹平年飾治鴻都門于時蔡邕方撰《聖皇篇》。

    ”)其後張敬禮、王逸少、子敬并稱妙絕。

    子雲曲盡其法,歐陽率更雲:“蕭侍中飛白,輕濃得中,如蟬翼掩素。

    ”其為前賢所重如此。

    嗟乎!景峤此書,今訪天下絕矣。

    惟此“蕭”字在乎舊都,三百年間竟無頹圯,俾後之傳授,似陰有保持。

    餘與李君,寓家南徐,鄰而友善,獲睹妙迹,感有将壞之壤,晉公出之;方絕之迹,李君維之。

    用征其事,故以字志之。

     ○唐李約《壁書飛白“蕭”字贊》梁侍中蕭子雲書,祖述鐘、王,備該衆體,始變蔡、張、二王飛白古法,妙絕冠時,(古法飛少白多,其體猶拘八分。

    故王僧虔雲:“飛白是八分之輕者。

    ”自子雲變而飛多,今但據飛多者即非子雲之前,而不妨後人亦有效古飛少者。

    子雲又作小篆飛白。

    )雖名存傳記,而迹絕簡素,惟建邺古壁餘此“蕭”字焉。

    韓晉公鑒古善書,聞之嗟異,遷之于南徐,置于海榴堂座右之壁。

    (又獲齊竟陵王蕭子良龍爪書十五字,置于招隐寺,以侍中之迹妙極,故留以親玩。

    )餘後獲之,載以入洛,書之故實,事之本末,中書舍人張公、崔監察備撰記詳焉。

    餘少好圖書,耽嗜奇古,由此雖志業不立,而性莫能遷。

    非不幹求爵祿,心懵時事,以與名疏;非欲乖時好尚,養疴守獨,所見遂僻。

    僻則僻矣,與夫酣湎聲妓,并走權利者,俱亡羊也,亡則孰多?餘每閱玩此迹,而圖書之光,如逢古人,似得良友,加以琴酒靜暢,書齋晝閑,榮富賤貧,是日何在?至若尋翰墨輕濃之勢,窮點畫分布之能,與日彌深,随見逾妙。

    嗟夫!昔賢垂不朽之藝,知傳寶于後世;後人睹妙絕之迹,見得意于當時。

    名齊日月,情契古今。

    《傳》曰:“遊于藝。

    ”藝可已乎?知者相賀,比獲《蘭亭》之書;世情觀之,未若野人之塊。

    不阙于世,在世為無用之物;苟适餘意,于餘則有用已多。

    乃作贊曰:昔創飛白,蔡氏所得。

    起于垩帚,播于翰墨。

    張、王繼作,子雲精極。

    壁昏蜃素,墨古池色。

    翻飛露白,乍輕乍濃。

    翠箔映雪,羅衣從風。

    崩雲委地,遊霧萦空。

    撥剌勢動,蟠氣雄。

    昆池駭鲸,時門鬥龍。

    攢毫疊孔,或橫或縱。

    層層陣雲,森森古松。

    君子況德,高人比蹤。

    抱素自潔,含章内融。

    逸疑方外,縱在矩中。

    密而不離,疏而有容。

    藝通造化,比象無窮。

    子雲臣梁,蕭字逾貴。

    點畫均豐,姿形端異。

    迹絕繭素,名空傳記。

    明征褒貶,惟此一字。

     ○唐高平公《蕭齋記》隴西李君約于江南得蕭子雲壁書飛白“蕭”字,以筆勢驚絕,遂匣而寶之。

    其遇之之由,則君之贊序與崔監察備論之詳矣。

    君與字俱載舟還洛陽仁風裡第,思所以盡其瞻玩,藏置之宜。

    謂箱椟臨視不時,又有緘啟動搖之變,遂建精室,陷列于垣。

    複本書之意,得遙睹之美。

    寂對虛牖,勢若飛驚,雖煙霧交飛,龍鸾萦動,輕旆翻揚,微雲卷舒,不能狀也。

    李君以至行雅操著名當時,逍遙道樞,脫落榮利,識洞物表,神交古人,而風緻之餘,特精楷、隸,所得魏晉已降名書秘迹多矣。

    以不越于尺素之間,未為殊珍也。

    蓋壁字奇蹤,乃為希寶。

    意象所得,非常域也,故異而室之,文而志之。

    夫蕭之為言也,切然而清;于文也,蔚然而整。

    宜乎銘壁,宜乎命齋。

    “蕭齋”之名,于此字俱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