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黃山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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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後的黃山,依然是滿山蒼翠,鮮花遍野,看不出一絲冬天将臨的景象和氣息。

     每年一度最熱鬧的香期已經過去了,那些乘馬坐轎,絡繹接踵的朝山香客,這時一個也看不見了。

     但是,那些為朝山香客們所搭建的酒棚、茶寮和飯攤卻依然存在,而且,生意更興隆起來。

     酒保小販們,也更加興高采烈地扯開嗓門兒招徕着人山人海,摩臂擦肩的來往客人。

     這些成千上萬的擁擠客人,卻不是三步一磕頭,五步一頂拜的朝山進香客,而是來至三山五嶽的各路俠士英豪。

     這些由天下各地湧到的江湖人物,正是前來一瞻五湖四海用劍高手一展絕學的論劍大會的。

     尤其這一屆的論劍大會,一再更改,數次展延,說來已有十五年沒有舉行了,是以,天下英豪更不願錯過這一次參觀大會的機會。

     江湖人物,形形色色,一向是奇形怪狀,無奇不有,有的人勁衣背劍,有的人馬褂佩刀,更有的人夏天穿着皮袍,冬天反而穿着麻衫,還有一些人,一年四季是赤腳大仙,蓬頭垢面,令人看了掩鼻生厭! 酒保店夥跑堂的,要的是錢,隻要有銀子,任何人都招待。

     話雖這麼說,酒保們依然喜歡招待那些衣着整潔,服飾華麗的人。

     這時的黃山四麓,尤其是靠近血蓮谷的一面,更是人山人海,喧聲沸騰,加上酒保小販們的招徕叫賣聲,更是亂成一團。

     這一屆的論劍大會非常特别,不但會期三展五延,連大會的會場也大出各路英豪的意外而改變。

     往年每屆論劍大會,多選天都、始信二峰,今年卻意外出奇地選在血蓮谷。

     更有一點使天下英豪憤怒不解的是,往年論劍,大都可以攀上峰嶺去參觀,而這一屆卻大異往常,要想進入血蓮谷參觀的各路英豪,不但本身要用劍,而且還要持有大會的邀請函。

     這件規定,天下英豪事前并不知道,直到到達黃山才知曉。

     看看黃山四麓的擁擠人潮,就是不得其門而入的天下各路英豪。

     由于大家的不能進入論劍會場,因而俱都憤憤不平。

     于是,喧嘩叫嚷,大聲議論,整個黃山四麓,立時喧聲沸騰起來。

     就在這時,喧嚣擁擠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了兩個奇形怪狀的老人。

     一個是五短身材,頭大腰粗,銀發齊眉,銀髯鬧腮,卻穿了一件及膝茶色皮背心,短褲下卻穿了一雙半高腰的破皮靴。

     他這身不倫不類的怪樣衣着,加上他的圓臉環眼,獅鼻海口,更令人看了有滑稽突梯之感。

     尤其,在他腰間寬大銅釘皮帶上,斜斜佩着一柄竹劍,更令人看了捧腹不止。

     另一位卻身材瘦小,大眼秃眉,尖尖的下巴上蓄着幾根狗纓胡須,滿臉皺紋,肩後駝背。

     這位老人更令人可笑的是,他頭上戴了一頂粗竹的大漁笠,而身上卻穿了一襲粗棕大蓑衣,長幾可及地,而他的腰上也帶了一支兵器,卻是一根又長又細的柳條樹枝。

     這兩位老人家,橫沖直闖,目中無人,尤其瘦小老人,穿了一襲粗棕大蓑衣,任何人碰到身上都會癢癢的。

     天下英雄俱都不得其門而入,個個火冒三丈,俱都怒氣填胸,大打出手的事,此起彼落,因而不時發生。

     這時被兩個老人沖撞得紛紛回頭,個個瞪眼,俱都準備大聲呵斥。

     但是,當他們回頭看見是這兩位老人家時,無不神色一驚,俱都紛紛閃路,突然升起的怒火也頓時煙消了。

     因為,這兩位奇形怪狀的胖瘦老人,正是天坤幫退休的兩位堂主。

     銀發齊眉,環眼獅鼻的矮胖老人是性情怪異的天德堂堂主,人稱齊南狂叟,由于他自己隻知道他大概姓張,别人更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了。

     另一個身材瘦小,大眼秃眉,尖尖下巴的瘦小老人,則是天威堂的堂主。

     由于他整天裝糊塗,人們便送了他一個綽号叫糊塗翁,其實,他不但不糊塗,而且比任何人都精明。

     群豪發現了這兩位怪傑,紛紛驚得閃開了,俱都停止了喧嚣争論和不平的叫罵聲。

     齊南狂叟、糊塗翁雖然沒有天坤幫的堂主職位,改行經營江運,但他們依然有堂主時的威風和神氣。

     這時對紛紛急忙閃道的群豪看也不看,對那些謙恭含笑,招呼“前輩”的人理也不理,一直大步向前走去。

     瘦小的糊塗翁一看這情形,知道辦不了正事,趁機在地上撿了一頂被人踩癟了的透頂草笠叩在齊南狂叟的大頭上。

     齊南狂叟不但沒發怒扯掉,反而如獲至寶,急忙向眉下拉了拉,遮住了他的環眼大獅鼻。

     兩人再繞了一兩圈,果然已不再引人注意,最多有人覺得兩人衣着怪異而已。

     恰在這時,不遠處的大酒棚下,正有兩個酒保在棚下輪番吆喝,大聲在那裡招徕客人。

     隻聽兩個酒保吆喝道:“兩位爺,太陽已經到頂啦!您老就别往前再走啦!棚下寬敞,碗筷清潔,新鮮的鹵菜,陳年的花雕,大餅饅頭小米粥,包您滿意,應有盡有,外送一大碗菊花茶……” 糊塗翁一聽,立即看了一眼幾乎滿座的酒棚下,一扯齊南狂叟的皮背心,低聲道:“老小子,就這兒吧?” 齊南狂叟用眼一斜道:“糊塗蟲,看清楚,人家不是招呼你!” 糊塗翁兩隻大眼一瞪道:“管他招呼誰,進去先喝一壺再說!” 齊南狂叟一龇牙問:“怎麼?肚子裡的酒蟲又動啦,别忘了,我這兒還給你老小子準備了一壺熱乎乎的五加皮呢!” 糊塗翁氣得一瞪眼,道:“那壺五加皮留着你老小子自己喝吧!” 說話之間,戟指點向齊南狂叟的如鼓大肚皮。

    齊南狂叟嘿嘿一笑,水桶般的粗腰一扭,反手去捏糊塗翁的脈門。

     但是,糊塗翁身形一閃,業已走進了酒棚内。

     齊南狂叟一看,隻得挺着大肚子走了進去。

     酒保們一看這兩位爺的裝束打扮,便知道不是簡單人物,自己的老闆雖然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三眼鷹,卻也不敢不歡迎進棚飲酒的客人。

     于是,立即跑過一人,滿面堆笑地恭聲問道:“兩位老爺子,你們兩位要來點啥?” 糊塗翁立即怒聲道:“我老人家的屁股還沒找到地方坐下,就先問我老人家來點啥?” 酒保立即哈腰陪笑道:“你們兩位老人家不知道個中情形,酒棚這麼大,擠進擠出不容易,所以分為喝酒的,和吃飯的……” 糊塗翁立即沉聲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酒保趕緊陪笑解釋道:“爺,您不知道,喝酒的時間長,不須要擠來擠去,請到棚的中央去,吃飯的大都吃完了馬上走,就請他在棚邊上吃。

    ” 齊南狂叟和糊塗翁都是前來,幫助嫁到麟鳳宮做少夫人的幫主黃清芬的,雖然時間尚早,但也随時可能離去。

     是以,糊塗翁大眼珠子一轉,立即道:“我們兩位老人家是吃飯為主,喝酒為輔,吃喝完了馬上走人!” 酒保一聽,隻得含笑哈腰,肅手在前引導。

     齊南狂叟早已在糊塗翁和酒保交談時已遊目看了一遍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