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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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甘露之變’斷罘罳裂去’,引溫庭筠《補陳武帝與王僧辨書》:‘罘罳晝卷,阊闾夜開。

    ’遂謂古來皆為網,誤以唐制,臆度也。

    《大業雜記》:‘乾陽殿南軒,垂以朱絲網絡,下不至地,七尺,以防飛鳥。

    ’則真置網於牖,而可卷可裂也。

    此唐所因仿,非古制也。

    唐雖借古罘罳語以明網戶,然因其借喻而形狀益著也。

    ”程說備矣。

    觀趙彥才杜詩注,援引不出此,其略謂:案:蘇鹗《演義》稱:“罘罳,織絲為之。

    ”乃引《文宗實錄》甘露之禍,裂斷罘罳。

    又引杜詩“罘罳朝共落”,又引溫庭筠《補陳武帝與王僧辨書》“罘罳晝卷”,皆非曲閣屏障之義,反以崔豹、顔師古之徒為大誤。

    又按:《酉陽雜俎》稱“上林間多呼殿榱桷護雀網為罘罳”,其淺誤如此。

    乃引張揖《廣雅》曰:“複思,謂之屏。

    又王莽性好時日小數,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罳,曰:使民無複思漢。

    ”又引魚豢《魏略》“黃初三年,築諸門阙外罘罳”為證,反以絲網之說為大謬。

    二說皆通,以為網,則繩為之,施於宮殿檐楹之間,如鹗之說是也。

    以為屏,則刻木為之,施於城隅門阙之上,如成式之言是也。

    二說中段氏為長,案《五行志》注雲:“罘罳,阙之屏也。

    ”《玉篇》雲:“罘罳,屏,樹門外也。

    ”又雲:“罘,兔罟也,但屏上雕刻為之,其形如網罟之狀,故謂之罘罳。

    音浮思,則取其複思之義。

    ”且漢西京罘罳,合闆為之,亦築土為之,每門阙殿舍前皆有焉。

    于今郡國廳前亦樹之,故宋子京詩雲“秋色淨罘罳”,皆其義也。

    又觀洪慶善《辨證》,亦以結網與間屏謂罘罳有二,杜詩蓋指殿檐間。

    罘罳,大抵漢唐異制,挂罳複出於近代,固當别論,以附疏通連綴之義,而編竹交加,幾類網戶,謂之罳者也,亦通。

     《禮記檀弓》:“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

    ”孔氏曰:“人始生三月而加名,故雲幼名。

    年二十,有為人父之道,同等不可複呼其名,故冠而加字。

    年至五十,耆艾轉尊,又舍其二十之字,直以伯仲别之。

    ”《士冠禮》:二十已有“伯某甫,仲叔季”者,彼時雖雲伯仲,皆配某甫,而言至五十,直呼伯仲爾。

    朱文公曰:“至五十即稱伯仲,除了下面兩字,猶今人不敢斥尊者,呼為幾丈之類,是不可以字尊也。

    ”《玉藻》:“士于君所言,大夫沒矣,則稱谥若字,名士。

    與大夫言,名士,字大夫。

    ”言于君前,士名而大夫字,字為貴,及與大夫言,而字大夫。

    雖孔氏謂言及他大夫,則呼字卑者,蓋亦字尊矣。

    馬永卿赴亳州永城簿,初見劉器之谏議。

    問曰:“王鞏安否?”曰:“王學士安樂。

    ”後劉公為縣宰,言新主簿可教,後生不稱前輩表德,此為得體。

    《童蒙訓》曰:“故家惟晁氏群居相處,呼外姓尊長必曰某姓第幾,叔若兄、諸姑尊姑之夫必曰某姓姑夫、某姓尊姑夫,未嘗敢呼字也。

    ”又雲:案:原本脫“故家惟晁氏”至“又雲”八句,今據《說郛》補。

    “荥陽公外弟楊公諱□寶,與他人語,稱荥陽公,但曰内兄,或曰侍講,未嘗敢字稱也。

    ”《舍人雜志》雲:“張正素先生子厚名□,東萊公從表兄也,長東萊公十馀歲,與書未嘗稱字。

    楊器之大夫名□,實荥陽公表弟,于東萊尊行也,與東萊公書,亦未嘗呼字。

    ”案:原本脫“楊器之”至“亦未嘗呼字”五句,今據《說郛》補。

    往時俗人有視楊應之學士為尊行者,在朝中字呼應之,應之回首不應,荥陽公以應之當如是。

    ”是卑不敢字尊,尊固不得字卑也。

    故呂進伯逐門客,謂呼小子字,豈可為人師?而酬酢世變,亦雲字者,朋友之職也。

    嘗見前輩不呼後進字,後進固不敢呼先進字也。

    氣類不同者,亦不相呼。

    三四十年來,始有字後進者,要是字以代名,為成人之禮,尊者疑其斥之,卑者且不敢當,獨朋友無相尊卑可字也。

    李文公《答朱載書》論此,書雲:“古人相接有等,輕重有儀。

    如師之于門人則名之,于朋友則字而不名。

    稱之于師,則雖朋友亦名之。

    夫子于鄭兄事子産,于齊兄事晏嬰,《平仲傳》曰‘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焉’,又曰‘晏平仲善與人交’,子夏曰‘言遊過矣’,子張曰‘子夏雲何’,曾子曰‘堂堂乎張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驗也。

    謂朋友字而不名,正孔子同等不可呼名而加字者也。

    ”《顔氏家訓》曰:“名以正體,字以表德。

    名終則諱之,字乃可以為孫氏。

    孔子弟子,記事者皆稱仲尼。

    呂後微時,嘗字高祖為季。

    至漢袁種,字其叔父曰絲。

    王丹與侯霸子語,字霸為君房。

    江南至今不諱字也,江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為字,字亦因呼為名。

    尚書王元景兄弟,皆号名人,其父名雲字羅漢,一皆諱之,其馀不足怪也。

    ”又《續家訓》雲:魏常年七歲,父黨造門,問林伯先在否,何不拜?伯先,父之字也。

    林曰:“臨子字父,何拜之有?”庾翼子爰容嘗候孫盛,見盛子放,問曰:“安國何在?”放答曰:“在庾稚恭家。

    ”蓋放以爰客字父,亦字其父。

    然王丹對侯昱而字其父,昱不以為嫌。

    且字可以為孫氏,古尊卑通稱。

    《春秋》書紀季姜,蓋季者,字也。

    杜預曰:“書字者,伸父母之尊,以稱字為貴也。

    ”謂子諱父字,非諱之也,稱其父字于人之子,子有所尊而不敢當,亦宜也。

    顔氏舉字可以為孫氏,至董氏《續訓》衍而記之,其論稱字之貴,之推既據古以證後來,諸老辨此加詳。

    案自“董氏《續訓》”至此五句,《說郛》脫去,今依《永樂大典》。

    荊公《序石仲卿字》,以為成人則貴而字之,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間,字而不名者十二人而已。

    人有可貴而不失其所以貴,乃爾其少也”。

    石林葉氏雲:“孔子雖大司寇,而但稱仲尼,哀公诔之曰尼父。

    仲山甫、尹吉甫,皆周之卿士,而山甫、吉甫猶通稱,或者亦以字為重欤?”陸務觀《筆記》:“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謂夫子曰仲尼,非嫚也。

    先左丞每言及荊公,隻曰介甫。

    蘇季明書張橫梁事,亦隻曰子厚。

    ”左丞,謂農師也。

    鶴山魏氏尤主此說,其《記常熟縣學》有曰:“昔柳宗元謂《論語》所載弟子必以字,惟曾子、有子不字,遂謂是書出于曾門,蓋以字輕而子重也。

    始亦謂然,及考諸孔門之訓,則字為至貴。

    蓋字與子,皆得兼稱。

    如門人之于孔子,進而稱子不敢字,退而稱仲尼不言子。

    其次亦有既子且氏,如闵子骞等不一二人,或子,或字者,又數人。

    然潤、弓至遊、夏,最号為高弟,字而不得子也。

    有子、曾子,子而不得字也。

    就二者而論,則字為尊。

    蓋子雖有師道之稱,然系于氏者,不過男子之美稱耳。

    故《孝經》字仲尼而子曾子,《禮運》字仲尼而名言偃。

    至于子思字其祖,孟子字其師之祖相,傳至今人之字仲尼者,毋敢以為疑。

    字既尊矣,則雖以孟子亞聖亦不得以字行,不甯惟是,仲尼作《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間,字而不名者僅十有二人。

    而遊、夏諸子之門人,亦各字其師,相承至于漢初,猶未敢輕以字許人。

    ”《答張行甫書》:“古人稱字者最不輕,《儀禮》:子孫于祖祢皆稱字。

    孔門弟子多謂夫子為仲尼,子思,孫也,孟子,又子思弟子也,亦皆稱仲尼,漢、魏後隻稱仲尼,雖今人亦稱之,而人不為怪。

    遊、夏之門人皆字其師,漢初惟子房一人得稱字。

    中世有字其諸父、字其諸祖者,近世猶有後學呼退之、兒童誦君實者。

    今曰胡子仁仲、張子敬夫、朱子元晦,是尊敬之至。

    ”《答羅愚書》:“古人以字為重,雖孔門弟子與子思皆呼孔子為仲尼,字與谥相似,皆人所通稱也。

    今人稱前輩字,遂謂不然。

    ”《題韓氏墓志後》:“或問:‘先賢可字乎?’曰:‘若用孔門弟子與子思、孟子稱仲尼例,則字先賢已過矣。

    ’”凡此俱推稱字為甚貴。

    洪景盧雲:“《論語》所記孔子與人語及門弟子,并對其人問答,皆斥其名,未有稱字者。

    雖顔、冉高弟,亦曰回、曰雍,唯至闵子獨雲子骞,終此書無損名。

    昔賢謂《論語》出于曾子、有子之門人,予意亦出于闵氏,觀所言闵子侍側之辭,與冉有、子路、子貢不同,則可見矣。

    ”其說正魏氏所謂遊、夏之門人各字其師者也。

    周益公疑無巳作《王平父集序》,字歐公,至子固,則曰南豐先生,無巳學于南豐,尊之,宜也。

    尊其父而輕其祖,何也?唐立夫曰:“四海歐永叔也,無巳何尊焉?至于傳道之師,則不可以不别。

    ”是知以字為天下通稱,若不逮所尊而尊之者,特别其師,資之私敬,無以過于字也。

    蓋參古今而論,則臨文記事,尊者稱之以字,非不敬也,應對之頃,書疏之間,則字於其朋友,從呂氏說可也。

    世俗去古遠,徒知不可以字,而更以号稱,猶未可也。

    況不惟尊其不可字者如此,故雜記之,冀來者識字之所以貴也夫。

     乾道間,陸放翁取家藏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