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梅 第12回 金蘭誼拜兩姓先茔 兒女情托三樁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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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蔣、岑二人到來,遂迎上前道:“僻居蝸處有屈高賢降臨,真是春生幽谷。

    ”一面說話,就拱揖二人進門。

    到得草堂,見高燒銀燭。

    施禮坐下,蔣士奇便問:“老丈尊姓高名?住居咫尺,竟有失瞻拜。

    ”老者道:“老夫姓劉名芳,字德遠,原籍江西吉水縣人氏。

    僑寓此地已有年餘。

    今值此良夜,知二位頗饒清興,且抱負不凡,鄙人聞之,實深欽仰。

    老夫曾遇異人,少知玄理,知二位皆梁棟之材,必為廊廟之用。

    老夫幽獨之質,不揣冒昧,敢預托葭莩之好,将來-着高賢作蒼生霖雨,則老朽亦叨光被多多矣!”蔣士奇拱手道:“末輩不過蓬茅下士,幸忝微名,安望騰達?承老丈過譽,實切惶愧!”老者道:“不然,迩年東南半壁遭倭寇蹂躏,人民受其塗毒。

    将來正待高賢為東南屏障,尊安百萬生靈,幸努力前進,勿生退步,老夫當拭目待之。

    ”叔侄二人連稱不敢。

    蔣士奇因問:“老丈僑居此地,不知府上還有何人?”劉公道:“家中尚有老妻。

    長子劉雲,忝登兩榜,除授晉省曲沃縣令。

    次子劉霖,拙守家園。

    三子劉電,弱冠未婚,頗具膽略。

    明日見時,尚冀青睐。

    将來俱在二位高賢樾蔭之下,念老朽預期拜托,幸勿遐棄。

    因明日三小兒到來搬取老夫旋裡,南北迢遙,相逢難再,今屈高賢降臨,尚有三事奉托,未知肯府諾否?”叔侄二人齊聲答應道:“承老丈不棄,凡有見教,敢不竭力奉命?”劉公欠身道:“固知高賢千金一諾,與尋常行路之心不啻霄壤。

    ”因拱手道:“老朽寄寓此間,曾螟蛉一女,并将及笄,才德工容,頗稱全備。

    明日小兒前來搬取老夫,此女亦當同返。

    但道途差别,不得不預托高賢以釋疑惑。

    ”因目視岑公子對蔣公道:“百年之好,固已前定,但刻下未敢便言。

    因将來尚有他待,小女亦不宜頂占此籌,有妨親疏之道,尚須待字數年,到姻緣會合之時,還祈台駕作一月老,不但成百年之好,且成一千秋佳話也。

    再如台駕有一令表侄女年亦及笄,與老夫第三子當有夙緣,幸祈勿棄,結此朱陳,則老朽與台翁又成至戚,更沐榮施。

    再者,小兒到此尚在迷途,務懇二位同相指示,庶不使他茫然無措。

    小女本當明日相見,将來總成姻眷,不妨先叫出來拜識尊顔。

    ”當下吩咐使女:“請小姐出來!” 不一時,隻見裡面兩個使女擁着一位未及笄的女郎蹁跹而出。

    蔣士奇立起身來看時,果然好一位小姐,美麗輕盈,容光四射,因說道:“不敢起動,隻以常禮相見。

    ”這岑公子卻在蔣公後面定睛觀看,真是一個絕色佳人,見他輕移蓮步走到下邊。

    劉公道:“且遵命,隻行常禮。

    ”那女郎便望上深深福了四福,蔣公叔侄還了禮,便請尊便。

    那女郎複向岑公子回眸一視,微哂而入。

    此時蔣士奇與岑秀恍恍惚惚,雖聽了劉公這一片言語,究竟茫然無着,因道:“老丈之言自當從命,但恐有不到之處,幸勿見罪。

    ”劉公道:“适才都是老朽肺腑之言,且事有定緣,明日即見。

    隻望台翁重此然諾,勿虛老朽今夕之言!”當下又叫老蒼頭移開桌席,擺出果餌數盤、清酒一壺。

    劉公執杯在手,道:“塵土之物,不敢奉勸。

    此從淨土得來,聊敬一樽,庶不虛此良晤!”蔣公與岑公子謙讓就坐,劉公親自各奉一杯,然後自斟一杯相陪。

    二人飲之,覺芳香清冽,色味俱佳,與家醪迥異。

    數杯之後,似覺微醺。

    蔣公遂與岑公子起身謝别。

    劉公道:“卑栖鬥室,亦不敢久屈台光。

    ”因扶杖送出門外,即将所執之杖插于門傍,與蔣岑二人道:“此即老朽住處,以杖為記。

    明日幸祈台駕過此,小兒到來即乞指示。

    小女千金重托,幸勿相訝。

    ”蔣、岑二人應諾,遂相揖而别。

     轉瞬之間,不見老者,房屋村落俱無,惟有幾株疏柳,一片荊榛在星光月影之下,肌粟寒生,共相驚訝。

    蔣士奇道:“我們莫非是夢?”岑公子道:“分明與老叔在此,何曾是夢?”蔣公定睛審視,依稀認得此處是叢葬之所,且見冢旁有一枝野竹因風飄動,因對岑公子道:“你看這枝野竹豈不是那老者所植之杖?”岑秀道:“果然,大是奇事!難道我們竟在幽室中與鬼坐談了半夜不成?”蔣公道:“陰陽人鬼,自來有之,原不足為怪。

    隻是這老者如此靈異,所說之事,再三囑托,必非無因。

    況他分明說是江西籍貫,僑寓在此,必定是客死于此,這是他埋葬之所。

    又說他三子劉電明日到來搬他回籍,要我們與他指點處所。

    這是分分明明的說話,來朝必有下落。

    我們明日必須到此看個動靜。

    方才所飲之酒尚覺芳香滿口,難道地下也有此美醞?”岑公子道:“那老者說是從淨土得來,必非塵垢之物可知。

    我們且回到莊上,再作理會。

    ”因此兩人又将此地認了一回。

    蔣士奇猶恐有錯,又扳了一條大柳枝插于地上,然後看着方向取路回莊。

     此時已是參橫月落,夜色沉沉。

    正走間,隻見前面有人聲燈火遠遠而來,卻不知是何緣故?正是: 大抵乾坤皆夢幻,莫驚人世隔陰陽。

     不知那來者又是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