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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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小臣多有冒渎,望皇後娘娘寬恕!”師師将他扶起,說道:“是何言語!他是天子,宮中早有一皇後,二妃子,三夫入,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更有三千粉黛,八百胭嬌。

    到晚來,駕龍車,乘鳳辇,去三十六宮,二十四苑閑遊,不知有多少天仙玉女伺應,況且鳳燭龍燈,笙箫細樂,各安排绮筵接駕,何等快樂受用,怎肯再來顧我。

    昨天是出宮私行,偶然到此,一歡而去,豈肯常來寵我? 你好不曉事,徒自這般煩惱。

    “遂出美酒,與賈弈解悶。

    賈弈滿懷愁悶,哪裡喝得下酒,瞧見有紙筆在側,便用手拈起筆來,拂開花箋,寫成小詞一章,調寄《南鄉子》:閑步小樓前,見個佳人貌類仙。

    暗想聖情渾似夢,追歡摯手,蘭房恣意,一夜說盟言。

    滿掬沉檀噴瑞煙,報道早朝歸去,晚回銮,留下鲛绡當宿錢。

      師師見了末後兩句,大驚失色,順手取來納入妝盒中。

    賈弈道:“我從今後再不敢踏上你門兒來,我們倆從此瓶墜簪折,恩斷義絕!”師師正欲出言相慰,忽然女奴來報道:“昨夜來的高平章到來了。

    ”師師忙催賈弈回避,不料高俅已闖然而入,一見賈弈,勃然大怒,就命左右執送大理寺獄中去。

    虧得李媽媽走來,向高俅說道:“這是我的兄弟,在洛陽居住多年,今日才來,辦了幾杯淡酒與他洗塵。

    師師今日專等天子來,哪裡敢招待客人呢!”高俅見婆子苦苦說情,就命放了,賈弈就鼠竄而逃。

    一刹那徽宗駕到,師師接入房中,問道:“陛下緣何來遲?”徽宗答道:“朕恐街市小民認得,故爾守到黃昏才來。

    ”說着,就在房中置酒對飲。

    高俅先行。

    師師酒量甚小,喝了幾杯,已薄有醉意,先向榻上安睡。

    徽宗帶着懶樣兒暫坐,忽見妝盒中有一紙宇條兒,用手取來,見是一首小詞,看到未了一句,含有譏諷意,不覺微笑。

    師師假裝睡着,偷瞧皇上見了小詞,不曾發怒,終是寵愛我的。

     話休煩絮,自此以後,朝去暮來,相近兩個月,恩愛愈深,不能相舍。

    那賈弈兩個月不曾與師師見面,累他廢寝忘食,直瘦得肌膚如削。

    一日,陳州通判宋邦傑遇見了賈弈,問他緣何如此消瘦。

    賈弈答道:“實為當今官家,占了我妻李師師,良緣拆散,能不傷感!”說罷,連連長歎。

    邦傑勸道:“你且放心,我有個姑夫曹輔,現為谏議大夫,若知此事,必定谏阻官家,不複私行,管教你兩口兒完聚,如何?”賈弈大喜道:“若得哥哥轉求令親谏阻官家不戀師師,深謝哥哥大德!”說罷,二人作别。

    邦傑往見姑夫,說明徽宗夜夜宿平康,占戀賈弈愛妻李師師。

    曹輔是骨鲠忠臣,就連夜草就表章。

    等到來朝,淨鞭三下,衆文武百官齊集,徽宗臨朝,曹輔就出班進表上谏。

     徽宗披閱表上寫着:臣曹輔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謹表言于皇帝陛下:臣聞聖人猶天地,天以一元之氣運于上,故四時按行,百物育生,雨露所以見發生之仁,雷霆所以彰肅殺之義;君以玄默之道拱于上,故大臣為輔,百官稱職,德澤所以昭褒勸之恩,典刑所以示懲罰之勇。

    上天之道不可測,聖人之威,其可亵乎!古語有雲:“萬夫之帥,深坐于油幢;千金之子,不鬥于盜賊。

    ”何則?蓋所守者嚴,不為輕者賤者而輕其身也。

    臣近睹輔臣某有謝表,謂陛下輕車小辇,七臨私第。

    臣以為陛下之眷臣下,可為不薄矣,然而陛下萬金之軀,是列聖之遺體,陛下從不自惜,獨不為祖宗惜乎?一舉動之重輕,是萬姓休戚之所寄,陛下從不自愛,獨不為生靈念乎?近聞有賊臣高俅、楊戬,巧進佞谀,蠱惑聖聽,輕屑萬乘之尊嚴,下遊民間之坊市,宿于妓館,事迹顯然,雖欲掩入耳目,不可得也!夫娼優下賤,缙紳之士稍知禮義者,尚不過其門;陛下貴為天于,深居九重,居則左史右言,動則出警入跸,乃竟聽信匹夫之讒言,寵幸下賤之潑妓,使天下聞之,史官書之,皆曰易服微行,宿于某娼之家。

    自陛下始,贻笑萬代,陛下可不自謹乎!臣所願陛下赫然睿斷,将賊臣高俅、楊戬竄逐于外。

    親近端人正士,改過遷善,思高祖皇帝創造之艱難,述列聖守成之先志,保重聖躬,杜絕遊幸,社稷之幸也,生靈之福也!臣自知冒渎天威,将膏斧钺,但願陛下幸納臣言,則臣雖死猶生也,伏取進止,具位臣曹輔表上。

     徽宗覽表,自覺慚愧,下诏将曹輔赴都堂問狀。

    正是:忠臣直誅匡君主,蹙戲時危可奈何!  要知徽宗能否納谏,與師師斷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