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弗洛倫斯的出奔

關燈
圖茨先生單獨留在屋子裡,他可能碰巧會發現那個秘密,這左右為難的考慮使他心煩意亂,甚至連圖茨先生也看出來了。

    不過這位年輕的先生以為他這位海員朋友隻不過是在為即将進行的會晤進行準備,所以感到很滿意,當他回想到自己謹慎的行為時,他還吃吃地笑了幾聲。

     兩害相權取其輕。

    船長終于決定到經紀人布羅格利那裡去,并事先把通到樓上的門鎖上,鑰匙放在他自己的衣袋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船長不是毫無羞愧與猶豫地對圖茨先生說道,“請您原諒我這麼做吧,老弟。

    ” “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回答道,“不論您做什麼,我都是滿意的。

    ” 船長由衷地感謝他,答應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内回來,然後就出去尋找那位托圖茨先生捎帶這神秘口訊的人。

    可憐的圖茨先生在獨自留下的時候,躺在沙發上,根本沒有猜想到誰曾經在這裡躺過,同時仰望着天窗,沉陷在對董貝小姐的胡思亂想之中,忘記了時間與地點。

     對他來說這樣倒也有好處;因為船長雖然走了不久,但比他原先提出的時間還是長久好多。

    他回來的時候,臉色蒼白,情緒十分激動,甚至看去仿佛流過眼淚似的。

    他似乎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直到他走到碗櫃跟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手捂着臉,在椅子中坐下來為止。

     “吉爾斯船長,”圖茨親切地問道,“我希望,而且我也相信,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謝謝您,我的孩子,一點也沒有。

    ”船長說道,“情況恰恰相反。

    ” “從您的神态看,您太激動了,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說道。

     “唔,我的孩子,我被吓了一跳,”船長承認道,“确實是這樣。

    ” “我能幫助您做點事情嗎,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說道。

     “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助的話,那麼您就指派我去做吧。

    ” 船長把手從臉上拿下來,露出某種異常憐憫與親切的表情看着他,并拉住他的手,緊緊地握着。

     “沒有,謝謝您,”船長說道。

    “沒有什麼事。

    不過如果您現在跟我告别的話,那麼我就覺得您是給我做了一件好事了。

    我相信,老弟,”他又緊握着他的手,“除了沃爾特,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了,雖然您跟他是不同的類型。

    ” “說實話,我以榮譽發誓,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回答道,他先輕輕地拍了一下船長的手,然後又握着它,“我真高興能得到您的好評。

    謝謝您。

    ” “請您幫個忙,高興起來吧,”船長拍拍他的背,說道。

     “有什麼了不起!世界上可愛的姑娘不止一個哪!” “對我來說不是這樣,吉爾斯船長,”圖茨先生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請相信我,對我來說不是這樣。

    我對董貝小姐的感情是難以形容的;我的心是一個荒島,隻有她一個人住在上面。

    我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我對這感到自豪。

    如果您能看到我脫掉靴子以後的腿,那麼您對什麼是單戀就可以有一點概念了。

    醫生給我開藥方,讓我服規那皮,可是我沒有服,因為我根本不想增強我的體質。

    是的,我不想。

    不過,這是禁區。

    吉爾斯船長,再見!” 卡特爾船長真心誠意地回答了圖茨先生熱情的告别,然後把門鎖上,一邊露出和他剛才看圖茨時同樣異常的憐憫與親切的表情,搖着頭,一邊上樓去看看弗洛倫斯是否需要他幫忙。

     船長上樓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完全改變了。

    他用手絹抹去眼淚,又像他這天早上所做的那樣,用袖子擦亮他的鼻梁;可是他臉上的表情是截然不同地改變了。

    他一會兒看上去是無比地快樂,一會兒看上去又像是懷着悲傷的心情;但是在他臉上有一種莊重的神色,卻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它使他的容貌變得漂亮起來了,仿佛他的臉已經曆過某種升華的過程似的。

     他用鈎子輕輕地在弗洛倫斯的門上敲了兩、三下;但是得不到任何回答,他就大膽地先往裡窺探了一下,然後走進去;他之所以大膽地采取了後一個步驟,也許是因為戴奧吉尼斯把他當做熟人來歡迎的緣故。

    戴奧吉尼斯伸直身子,躺在她的睡椅旁邊的地上,向船長搖着尾巴,眨巴着眼睛,但卻懶得起來。

     她正在酣睡,在睡眠中還哼叫着。

    卡特爾船長對她的年輕、美麗和憂傷懷着完全崇敬的心情,擡起她的頭,把這時已經掉落的大衣重新拉好,複蓋在她身上,并把窗簾遮蔽得更嚴密一些,使她可以繼續好好地睡覺,然後又踮着腳尖,走出房間,在樓梯上守衛。

    他所做的這一切,不論是接觸一下還是移動一下腳步,全都是輕悄悄的,就像弗洛倫斯自己的一樣。

     在這複雜的世界上可能還會長久留下一個不易判斷的問題:哪一個能更美好地證明全能的上帝的慈善?——是那創造出來,為了進行同情的、溫存的撫摸,并用來減輕痛苦與悲哀的巧妙的手指呢?還是那隻由心靈進行教育、指導并能在片刻間使它變得溫柔起來的、卡特爾船長的粗糙的、堅硬的手呢? 弗洛倫斯在她的躺椅中睡着,忘記了她無家可歸、孤苦伶仃的處境;卡特爾船長則在樓梯上守衛着。

    一聲比平常更響的抽泣或哼叫有時促使他走到她的門口,但是逐漸地,她睡得比較沉靜了;船長的守衛也沒有再受到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