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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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觀其毛骨?」遂以殊禮相待,厚送篚賂餞行。

    曾後遊蜀川,謁少師李固言相公。

    在成都賓館,則李珪郎中、郭圓員外、陳會端公、袁不約侍郎、來擇書記、薛重評事,皆遠從公,可謂蓮幕之盛矣。

    曾每與諸公評論,則言笑彌日,侍於相公,則輕佻無所畏怵。

    遂獻《雪山賦》一首,言:「雪山雖茲潔白之狀,疊嶂攢峯,夏日清寒,而無草木華茂,為人採掇。

    」以李公罕作文章,廢其庠序也。

    相公讀賦,命推出曾。

    曾不踰旬,又獻《鯸鮧魚賦》,言:「此魚觸物而怒,翻身上波,為鵄鳶所獲,奈魴鱮之何?」相公覽賦而笑曰:「昔趙元淑之狂簡,袁彥伯之機捷,無以過焉。

    」然愛其文彩,投贄者無以出於曾,曾有過忤,不至深罪矣。

    乃知相公之用心乎。

    又作《潼關賦》而刺中朝:「此關倚太華、瞰黃河,雖來往攸同,而嘆有異也。

    」乃與賈島齊譴,為時所忽,至於潦倒,誠可惜哉!後溫庭筠為賦,亦警刺,少類於平賈,而謫方城,乃詩曰:「侯印不能封李廣,別人丘隴似天山。

    」舉子紀唐夫有詩送之。

    時溫庭筠作尉,紀唐夫得名,蓋因文而緻也。

    詩曰:「何事明時泣玉頻,長安不見杏園春。

    鳯凰詔下雖霑命,鸚鵡才高卻累身。

    且飲綠醽消積恨,莫言黃綬拂行塵。

    方城若比長沙遠,猶隔千山與萬津。

    」 中山誨 襄陽牛相公赴舉之秋,每為同袍見忽。

    及至昇超,諸公悉不如也。

    嘗投贄於劉補闕禹錫,對客展卷,飛筆塗竄其文,且曰:「必先輩未期至矣!」然拜謝礱礪,終為怏怏乎。

    歷廿餘歲,劉轉汝州,隴西公鎮漢南,枉道駐旌旄。

    信宿,酒酣,直筆以詩喻之。

    劉公承詩意,方悟往年改張牛公文卷,因誡子弟鹹元、承雍等曰:「吾立成人之志,豈料為非。

    況漢上尚書,高識達量,罕有其比。

    昔主父偃,家為孫弘所夷;嵇叔夜,身死鍾會之口。

    是以魏武誡其子雲:『吾大忿怒,小過失,慎勿學焉。

    』汝輩修進守忠為上也。

    」《席上贈汝州劉中丞》,襄州節度牛僧孺詩曰:「粉署為郎四十春,今來名輩更無人。

    休論世上昇沉事,且鬭罇前見在身。

    珠玉會應成咳唾,山川猶覺露精神。

    莫嫌恃酒輕言語,曾把文章謁後塵。

    」《奉和牛尚書》,汝州刺史劉禹錫:「昔年曾忝漢朝臣,晚歲空餘老病身。

    初見相如成賦日,後為丞相掃門人。

    追思往事咨嗟久,幸喜清光語笑頻。

    猶有當時舊冠劍,待公三日拂埃塵。

    」牛公吟和詩,前意稍解,曰:「三日之事,何敢當焉!」宰相三朝後主印,可以昇降百司也。

    於是移宴竟夕,方整前驅也。

    中山公謂諸賓友曰:「予昔與權丞相德輿廋詞,同舍郎莫之會也;「廋詞」,隱語,時人罕知。

    與韓退之愈優劣人物,而浙袁給事同肩;與李表臣程突梯而侮李兵部紳;與柳子厚宗元評修國史,而薄侍郎袞;與呂光化論制誥,而鄙席舍人囗。

    餘二十八年在外,五為刺史,言遵道路知蘇杭五郡。

    而不復親臺省。

    以此將知清途隔絕,其自取乎!或有淡薄相於、緘翰莽鹵者,每吟張博士籍詩雲:『新酒欲開期好客,朝衣暫脫見閒身。

    』對花木則吟王右丞詩雲:『興闌啼鳥換,坐久落花多。

    』則幽居之趣少安乎?餘友稀舊人,名為異代;近日為文,都不愜。

    洛中白二十居易苦好餘《秋水詠》曰:『東屯滄海闊,南壤洞庭寬。

    』又《石頭城下作》雲:『山連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迴。

    』餘自知不及蘇州韋十九郎中應物詩曰:『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嘗過洞庭,雖為一篇,靜思杜員外甫落句雲:『年去年來洞庭上,白蘋愁殺白頭人。

    』鄙夫之言,有愧於杜公也。

    楊危卿校書《過華山》詩曰:『河勢崑崙遠,山形菡萏秋。

    』此句實為佳對。

    又皇甫博士湜《鶴處雞羣賦》雲:『若李君之在胡,非見異類;如屈原之相楚,唯我獨醒。

    』然二君矜衒,俱為朝野之絕倫。

    餘亦昔時直氣,難以為制,因作一口號,贈歌人米嘉榮曰:『唱得《梁州》意外聲,舊人唯有米嘉榮。

    近來年少輕前輩,好染髭鬚事後生。

    』夫人遊尊貴之門,常須慎酒。

    昔赴吳臺,揚州大司馬杜公鴻漸為餘開宴。

    沉醉歸驛亭,似醒見二女子在旁,驚非我有也,乃曰:『郎中席上與司空詩,特令二樂伎侍寢。

    』且醉中之作,都不記憶。

    明旦,修狀啓陳謝,杜公亦優容之,何施面目也。

    餘郎署州牧,輕忤三司,豈不難也。

    詩曰:『高髻雲鬟宮樣粧,春風一曲杜韋娘。

    司空見慣尋常事,斷盡蘇州刺史腸。

    』」中山劉公後以太子校書尚書令呼劉為州牧也。

    曰:「頃在夔州,少逢賓客。

    縱有停舟相訪,不可久留。

    而獨吟曰:『巴人淚逐猿聲落,蜀客舟從鳥道來。

    』」忽得京洛故人書題,對之零涕,又曰:「浮生誰至百年,倏爾衰暮,富貴窮愁,實其常分,胡為嗟惋焉!」 贊皇勳朱涯太尉之封也。

     石雄僕射,初與康詵同為徐州王侍中智興首校。

    王公忌二人驍勇,奏守本官。

    雄則許州司馬也,尋授石州刺史。

    有李弘約者,以石使君許下之日,曾負弘約資貨,累自窘索,後詣石州求其本物。

    既入石州境,弘約遲疑,恐石君怒。

    遇裡有神祠祈饗,皆謂其靈。

    弘約乃號啓於神之祝,父子俱稱神下,索紙筆,命弘約書之。

    約又不識文字,求得村童口占之,曰:「石使君此去,當有重臣抽擢,而立武功,合為河陽、鳯翔節度,復有一官失望,所以此事須閟密,不令異耳聞之。

    」弘約以巫祝之言,先白石君。

    石君相見甚悅。

    尋潞州劉從諫背叛,朝廷議欲討伐。

    贊皇時為上宰,而用於石雄,雄奮武奪得天井關。

    後其劉振又破黑山諸蕃部落,走南單于,迎公主歸國,皆雄之展効也。

    然是鷹犬之功,非良宰不能驅馳者。

    及李公以太子少保分洛,石僕射詣中書論官,曰:「雄立天井關及黑山之功,以兩地之勞,更希一鎮養老。

    」相府曰:「僕射潞州之功,國家以酬河陽節度使;西塞之績,又拜鳯翔。

    在兩鎮之重,豈不為酬賞也?」石乃復為左右統軍,不愜其望,悉如巫者之言乎?太尉相公洎謫潮州,有客復陳石僕射神祠之驗,明其盛衰有數,稍抑其噎鬱乎。

    《再貶朱崖道中詩》曰:「十年紫殿掌洪鈞,出入三朝一品身。

    文帝寵深陪雉尾,武皇恩重宴龍津。

    黑山永破和親虜,烏嶺全坑跋扈臣。

    自是功高臨盡處,禍來名滅不由人。

    」又《登崖州城樓》曰:「獨上高樓望帝京,鳥飛猶是半年程。

    青山欲似留人住,百匝千遭遶郡城。

    」先是,韋相公執誼得罪,薨變於此;今朱崖有韋公山。

    柳宗元員外與韋丞相有齠年之好,三緻書與廣州趙尚書宗儒相公,勸表雪韋公之罪,始詔歸葬京兆,至今山名不革矣。

    贊皇感其遠謫不還,為文祭曰:「維大中年月日,趙郡李德裕,謹以蔬醴之奠,敬祭于故相國韋公僕射之靈。

    嗚呼!皇道鹹寧,藉乎賢相;德邁臯陶,功宣呂尚。

    文學世推,智謀神貺。

    一遘讒嫉,遠投荒障。

    地雖厚兮不察,天其高兮不諒。

    野掇澗蘋,思違秬鬯。

    信成禍深,業崇身喪。

    某亦竄跡南陬,從公舊丘。

    永泯軒裳之願,長為猿鶴之愁。

    嘻籲絕域,寤寐西周。

    儻知公者,測公非罪;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其心若水,其死若休。

    臨風敬弔,願與神遊。

    嗚呼!」雲雲。

    或問贊皇公之秉鈞衡也,毀譽如之何?削禍亂之堦,闢孤寒之路;好奇而不奢,好學而不倦;勳業素高,瑕疵不顧。

    是以結怨豪門,取尤羣彥。

    光福王起侍郎,自長慶三年知舉,後二十一歲,復為僕射。

    武皇朝,猶主國。

    凡有親戚在朝者,不得應舉,遠人得路,皆相賀慶而已。

    後之文場困辱者,若周人之思鄉焉,皆曰:「八百孤寒齊下淚,一時迴首望崖州。

    」 南黔南 南中丞卓,吳楚遊學十餘年。

    衣布縷,乘牝衛,薄遊上蔡。

    蔡牧待之似厚,而為客吏難阻。

    每宴集,令召,則雲:「南秀才自以衣冠不整,稱疾不赴。

    」南生羈旅窮愁,似無容足之地。

    唯城南鬻飯老嫗,待之無厭色。

    後十七年,為蔡牧,到郡乃曰:「古人一飯之恩必報,眦睚之怨必酬。

    吾雖位微,幸當斯日也。

    」遂戮仇吏,而奠飯嫗焉。

    轉黔南經略使,大更風俗。

    凡是溪塢,呼吸文字,皆同秦漢之音,甚有聲光。

    先柳子厚在柳州,呂衡州溫嘲謔之曰:「柳州柳刺史,種柳柳江邊。

    柳館依然在,千株柳拂天。

    」至南公至黔南,又以故人嘲曰:「黔南南太守,南郡在雲南。

    閑向南亭醉,南風變俗談。

    」譔《駮史》三十卷,與馬史殊貫,班書小異,三國二晉已下之文,多被攻難。

    每於朝野搉論,莫能屈之者乎!唯吳武陵郎中、劉軻侍禦,俱服其才識也。

    初為拾遺,與崔詹事黯,因諫諍出宰。

    崔為枝江令,南為松滋令。

    二諫垣牆,矯翼翩翩,無所羈束。

    雙名並扇,二邑妥然。

    公府常為高榻相待,南公猶贈副戎等詩曰:「翺翔曾在玉京天,墮落江南路幾千。

    從事不須輕縣宰,滿身猶帶禦爐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