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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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似乎有所不同。

    “你好慢,我過來看看。

    ”她說。

     “抱歉,我在選衣服。

    ” 正當他準備下樓,雪穗從背後問道:“那件事是什麼事?” 誠差點一腳踩空。

    “你聽我說話?” “是聲音自己傳出來的。

    ” “哦……是工作上的事。

    ”他走下樓梯,生怕她繼續追問,好在她沒再開口。

     他們在銀座購物,繼三越、松屋等著名百貨公司後,又走進名牌專賣店。

     說是要買旅行用品,但誠看雪穗并無意買東西。

    他指出這一點,她聳聳肩,吐了吐舌頭。

    “其實我隻是想好好約個會。

    因為,今天是我們單身的最後一天呀,可以吧?” 誠輕歎口氣,他總不能說不行。

    望着雪穗逛街的開心模樣,他回想起他們在一起的四年時光,重新審視自己對她的感情。

    是啊,因為喜歡她,才會交往到現在。

     但是,決心結婚的直接原因是什麼?是對她深厚的愛情嗎?很遺憾,或許并非如此,他想。

    他是在兩年前開始認真考慮結婚的,因為那時發生了一件意外。

     一天早上,雪穗約他在東京一家小商務酒店見面。

    後來他才知道,她為什麼在那裡投宿。

     雪穗以前所未見的嚴肅表情等候着他。

     “我想讓你看看這個。

    ”說着,她往桌上一指。

    那裡豎着一根透明的管子,長度大約隻有香煙的一半,裡面裝了少量液體。

    “不要碰,從上面看。

    ”她加了一句。

     誠照她所言往下看,看到管底有兩個小小的同心圓。

    他把看到的情形說出來,雪穗便默默地遞給他一張紙。

    那是驗孕器的說明書,上面說明若出現同心圓,便代表檢驗結果為陽性。

     “說明書說要檢查早上起床後第一道尿液。

    我想要讓你看看結果,才來這裡住的。

    ”雪穗說,聽得出她本已确信自己懷孕了。

     誠的臉色想必極為難看,雪穗卻開朗地說:“放心吧,我不會生下來,醫院我也自己去。

    ” “真的?”誠問。

     “嗯,因為現在還不能生孩子吧?” 坦白說,聽到雪穗的話,誠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了下來。

    自己即将成為父親,這種事他連想都沒想過,自然也沒有心理準備。

     正如雪穗所說,她單獨上醫院,悄悄接受了堕胎手術。

    那段時期,大約有一個星期沒有看見她,後來她的舉止和之前一樣開朗。

    她絕口不提孩子的事,即使他想開口詢問,她也立刻察覺,總是搶先搖頭說:“什麼都别再說了,我沒事,真的。

    ” 因為這件事,誠開始認真考慮和她的婚事,他認為這是男人的責任。

     然而,誠現在卻認為,當時自己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事…… 8 喝着餐後的咖啡,誠看看手表,已經九點多了。

     高宮家與唐澤家七點開始的聚餐,從頭到尾幾乎全是賴子在說話,雪穗的養母唐澤禮子始終面帶寬容的笑容扮演聽衆的角色。

    禮子是一位高雅的女士,她的高雅來自于理性。

    一想到明天也許會辜負她,誠不由得内疚。

     離開餐廳時大約是九點十五分。

    這時,賴子一如誠所預料地提議,時間還早,不妨去酒吧坐坐。

     “酒吧人一定很多,去一樓大廳吧。

    那裡一樣可以喝酒。

    ” 唐澤禮子首先贊成誠的意見,她似乎不擅飲酒。

     一行人搭乘電梯來到一樓,誠看看鐘,已過了九點二十分。

    四個人進入大廳時,背後傳來“高宮”的叫聲,誠回頭,筱冢正向他走來。

     “嘿?”誠故作驚訝。

     “你怎麼這麼慢?我還以為計劃中止了。

    ”筱冢小聲說。

     “晚餐拖太久了,不過,你來得正好。

    ” 假裝交談幾句後,誠回到雪穗等人身邊。

    “永明大學畢業的校友就在這附近聚會,我去露個臉。

    ” “何必在這時候去呢?”賴子顯然很不高興。

     “有什麼關系呢?和朋友之間的來往也很重要。

    ”唐澤禮子說。

     “不好意思。

    ”誠向她低頭道歉。

     “要盡可能早點回來哦。

    ”雪穗看着他的眼睛說。

     “嗯。

    ”誠點點頭。

     一離開大廳,誠便和筱冢沖出酒店。

    值得慶幸的,是筱冢開來了愛車保時捷。

     “要是超速被抓,罰款可要你付。

    ”說完,筱冢立刻發動。

     公園美景酒店距品川車站五分鐘路程。

    接近十點時,誠在酒店大門前下車。

     他直奔前台,說要找在此住宿的名叫三澤千都留的女子。

    頭發剪得幹淨利落的酒店職員禮貌地回答:“三澤小姐的确預約了,但尚未入住。

    ”他還說,預定抵達時間是晚上九點。

     誠向他道謝,離開了前台,環視大廳一周,在附近的沙發上坐下,那裡可以清楚地看見前台。

     不久,她就會出現,光是如此想象,心髒便加速跳動。

     9 千都留于九點五十分抵達品川車站。

    整理房間、準備回家,比預期花費的時間要長。

     她随人群走過車站前的十字路口,向飯店走去。

     公園美景酒店的行人專用入口雖然在馬路上,但要到正門,必須走過酒店的庭院。

    千都留提着沉重的行李,在蜿蜒的小路上前進。

    燈光照亮了五彩缤紛的花朵,她卻無心欣賞。

     總算接近酒店正門了,一輛輛出租車陸續駛進玄關,讓乘客下車。

    千都留想,來這種酒店,畢竟還是坐車才有派頭。

    酒店門房似乎也對徒步前來的客人視若不見。

     正當千都留準備穿過正門時——“小姐,打擾了。

    ”背後突然有人叫她。

    回頭一看,是一個穿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

     “很抱歉,請問您現在要去辦理入住手續嗎?”男子問道。

     “是啊。

    ”千都留頗有戒心地回答。

     “我是警察。

    ”說着,男子從西裝内側翻出黑色的證件讓她看了一眼,“有件事務必請您幫忙。

    ” “我?”千都留非常驚訝,她自認為并未涉入任何事件。

     “麻煩移駕到這邊。

    ”男子往庭院走去,千都留無奈地跟着過去。

     “今晚您是單獨住宿嗎?”男子問。

     “是的。

    ” “您一定得住這家?後面也有酒店,不能住那邊嗎?” “倒也無所謂,但是我預約了……” “所以,我們才想請您幫忙。

    ” “怎麼幫?” “其實,有個嫌疑人住在這家酒店,我們希望就近監視。

    可是很不巧,今晚有團體訂房,酒店騰不出房間。

    ” 男子想說的,千都留已經明白了,“才想要我的?” “是。

    ”男子點頭,“要已經入住的房客換房間太困難,而且如果有異動,恐怕會被人發現。

    所以,我才會在外面等候已經預約但尚未入住的房客。

    ” “哦,這樣……”千都留看看對方。

    仔細一看,他給人的感覺相當年輕,可能是新警察,但他整齊的西裝和極有誠意的态度博得了她的好感。

     “如果您能體諒,我們會負責您今晚的住宿費用,并送您到酒店前。

    ”男子說。

    他有一絲關西口音。

     “後面是皇後大酒店吧?”千都留向他确認,那家酒店比公園美景可高檔得多。

     “我們保留了皇後大酒店四萬元的房間。

    ”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提到房間的等級。

     那是絕對不會自掏腰包去住的房間,她想,這讓她打定了主意。

    “既然這樣,我無所謂。

    ” “謝謝您!現在我送您去。

    ”男子伸手接過千都留的行李。

     10 時間超過十點半,三澤千都留仍未現身。

     誠攤開别人留下的報紙,目光卻沒有從前台離開。

    這時,他并不急于表白,一心隻想快點看到她。

    心髒的跳動依然急促。

     一個女人走近前台,他登時精神一振,但發現長相完全不同,遂失望地垂下視線。

     “我沒有預約,請問還有房間嗎?”女性客人問。

     “您一位嗎?”前台裡的男子問。

     “是的。

    ” “單人房可以嗎?” “可以。

    ” “好的。

    我們有一萬二千元、一萬五千元和一萬八千元三種房間,請問您要哪一種?” “一萬二的就可以。

    ” 原來沒有預約,空房也很多啊,誠想。

    今晚這裡似乎沒有團體客人。

     誠一度将視線投向入口,接着又杲望着報紙。

    他看着文字,内容卻完全沒有進入腦海。

     即使如此,仍有一則報道引起了他的興趣,内容與竊聽有關。

     自去年起,某黨派遭警方竊聽事件頻傳。

    為此,各界對維護公共安全的做法議論紛紛。

     但是,誠關心的并不是這類政治議題,他在意的是發現竊聽的過程。

     電話噪聲增多和音量變小,是促使電話所有人委托日本電信電話(NTT)調查的原因。

     我家應該沒問題吧,他想,他的電話也出現了報道中描述的情形。

    隻不過,他實在想不出竊聽他的電話有什麼用處。

     正當誠折好報紙時,前台職員來到他身邊。

    “您在等候三澤小姐嗎?”來人問道。

     “是。

    ”誠不由得站起身來。

     “是這樣,剛才我們接到電話,說要取消三澤小姐的預約。

    ” “取消?”霎時間,誠全身發熱,“她現在在哪裡?” “這一點我們沒有問。

    ”來人搖頭,“而且,打來電話的是一位男士。

    ” “男士?” “是的。

    ”來人點點頭。

     誠踉踉跄跄地邁開腳步,不知如何是好。

    但至少他可以确定,繼續在這裡等下去已毫無意義。

     他從大門離開。

    門前停着一輛出租車,他搭上最前面的一輛,交代司機到成城。

    一絲笑意不覺湧現,對自己的滑稽感到可笑。

    他想,自己與她之間終究沒有命運 之繩相連。

    平常極少有人會取消準備投宿的飯店,現在這種偶發事件竟然發生了。

    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中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祟。

    回顧過去,他曾有無數告白機 會。

    或許他一開始就錯了,不該平白錯過良機,蹉跎至今。

     他從口袋裡取出手帕,擦去額上不知何時冒出的汗水,這才發現那條手帕是千都留送給他的。

     他想起明天婚宴的程序,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