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回 借戲文台前辱罵 守節義夫婦偕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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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藐姑将帶兒挂在頸下,意在必死。

    心中怒轉道:“且住!做烈婦的人,既要拚這一條性命,就該對了衆人,把不肯改節的心事,明明白白訴說一番。

    一來使情人見了,也好當面招魂,二來使文人墨士聞之,也好做幾首詩文,留個不朽!為甚麼死得不明不白,做起啞節婦來!畢竟用個甚麼死法才好。

    有了,我們這段姻緣是在戲場上做起,就該在戲場上死節。

    那晏公的廟宇,恰好對着大溪,後半個戲台,雖在岸上,前半個卻在水裡。

    不如揀一出死節的戲,認真做将起來。

    做到其間,忽然跳下水去,豈不是自古及今,烈婦死難之中,第一件奇事麼!有理,有理!” 阿母親操逐女戈,人倫欲變待如何。

     一宵緩死非無見,留取芳名利益多。

     卻說次日,楚玉聞知此事,心中想道:“我為劉藐姑,受盡千般恥辱,指望守些機會,出來成就了這樁心事。

    誰想他的母親,竟受了千金聘禮,要賣與錢家為妾!聞得今日戲完之後,就要過門,難道我和他這段姻緣,就是這等罷了不成!豈有此理。

    他當初念腳本的時節,親口對我唱道:心兒早屬伊,暗相期,不怕天人不肯依!這三句話,何等的決烈!難道天也不怕,單單怕起人來?他畢竟有個主意,莫說親事不允,連今日這本戲,隻怕還不肯做哩。

    定要費許多淩逼,方得他上台。

    我且先到台上伺候,看他走到的時節,是個甚麼面容,就知道了。

    ”正是: 入門休問榮枯事, 觀着容顔便得知。

    藐姑道:“奴家昨日要尋短計,隻因不曾别得譚郎,還要見他一面。

    二來要把滿腔的心事,對衆人暴白一番,所以,挨到今日,被我一夜不睡,把一出舊戲文,改了新關目。

    先到戲房等候,待衆人一到,就好搬演。

    隻是一件,我在衆人面前,若露出一點愁容,要被人識破,就死也死不成了。

    須要舉動如常,倒裝個歡喜的模樣,才是個萬全之策。

    ”正是: 忠臣視死無難色,烈婦臨危有笑容。

     話說衆人見藐姑上台,齊道:“劉大姐,聞得你有了人家,今日就要恭喜了!”藐姑笑道:“正是!我學了一場戲,隻落了今日一天,明日要做,不能夠了。

    全仗列位扶持,人家用心做一做,好結我終身之局,未知列位意下如何?”衆人說:“我們的意思,也要如此,有何不可呢!”楚玉心中暗氣道:“怎麼天地之間,竟有這樣寡情的女子,有這樣無恥的婦人!一些也不煩惱,也就去不得了,還虧他有這張厚臉,說出這樣話來!我當初早知如此,豈肯辱身賤行,學這個營生來呢!再想到,是我差矣!獨不思做女旦的,名為戲子,其實無異于娼婦。

    娼婦如何能養出貞節女子來,豈不叫人後悔無及!又想他,或者心上煩惱,怕人看出破綻來,故意裝出這等笑容,說出這樣言語,也不可知。

    ”遠遠望見那姓錢的來了,自古道: 仇人相見,分外眼明。

     且看他如何相待。

     萬貫到了台下,指着藐姑道:“他如今比往常不同,是我的渾家了。

    你們就是做戲,也都要離開些。

    别了拚拚擠擠,不像個體面!”藐姑說:“我今日戲完之後,就要到你家來了。

    我的意思,還要盡心竭力做兒出好戲,别了衆人的眼睛,你肯容我做麼?”萬貫說:“正要如此,有甚麼不容。

    ”藐姑說:“這等有兩件事,要依我。

    第一件,不演全本,要做零戲;第二件,不許點戲,要随我自做,才得盡其所長。

    ”萬貫說:“這等,你意思要做那兒出呢?”藐姑說:“我最得意的,是那《荊钗記》上.有一出抱石投江,是我新近改造的,與舊本不同。

    要開手就演,其餘的戲,随意再做。

    ”萬賈說:“領教就是,隻求你早些上台。

    ” 楚玉聽了道:“這等看起來,竟是安心樂意,要嫁了他了?是我這瞎眼的,不是當初認錯了人,如今悔不及了,任他去罷!”藐姑說:“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