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羽檄交馳日夕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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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毫無直覺,一拳一拳,用力砸向神聖的壁畫。

     他的淚水狂湧而出,仿佛要将所有壓抑的情感都宣洩而出。

     他的悲傷,他的痛苦,他的寂寞&hellip&hellip都在這一刻盡情釋放,不需再有任何顧忌,不需再想任何責任,不必再有任何希望。

     這一刻,他隻是被奪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任性地破壞着。

     他悲傷的恸哭回蕩在昏暗的走廊中: 那染血的梵天本生圖,化成了一片修羅世界。

     創世一如滅世。

     鮮血紛紛而下,這走廊中也遍布了重劫的鮮血,托着他飄飄落下。

     他所有的悲憤都已抒發而去,臉上恢複了冷漠。

     那是熱情燃盡的冷漠,仿佛是地城中千年累積的死灰,已沒有半分生機。

     他緩緩拾起地上散落着的阿修羅王冕服,一件一件,仔仔細細地穿在自己身上,然後恭敬無比地對本生圖行了一拜。

     他已不再懼怕自己的蒼白之醜陋,因為他知道那無限光明的天地之美,不管是梵天的,還是楊逸之的,都不屬于自己。

     隻能仰望。

     他轉身走向那座金色的大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重劫竟還沒有打開大門。

     相思握着發簪的手都已滿是冷汗。

     楊逸之不時地回過頭看着她,又掙紮着閉上眼睛。

     他極力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腦海中卻不禁地浮現出了掀起的裙角,敞開的衣襟,以及她身體傳來的輕輕顫動。

     這是多麼痛苦的折磨。

     披散的長發在昏暗的光線中顫抖,他扶着門楣的指節咯咯作響,指節蒼白而突兀,仿佛就要深深嵌入門中。

     七道毒汁都化為最深沉的欲望,在他體内交替沖撞,蠶食着他僅存的意志。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如果可以,他願意犧牲一切,隻想換回原來那個高貴的自己。

     換一回平日的溫文優雅,換一次清明如月的微笑,默默站在她的面前,用他的溫和與包容,撫平她的恐懼,給她以庇護。

     但那巨大心跳聲卻如雷鼓一般撞擊着他的身體,讓他的意識漸漸昏沉,隻剩下一個念頭。

     揉碎她,也揉碎自己。

     然後便是解脫。

     相思聽到了他痛苦的顫抖。

     她忍不住惶然道:&ldquo你&hellip&hellip你還好麼?&rdquo 他全身顫抖,指甲都已陷入手掌,鮮血淋漓。

     他艱難地擡起頭,臉上的笑容卻是如此慘淡,他低聲道:&ldquo将那枚發簪&hellip&hellip從我耳後喬空穴刺入、颚下承漿穴刺出&hellip&hellip會讓我暫時昏迷&hellip&hellip快&hellip&hellip&rdquo 喬空、承漿二穴,極為接近要害,稍有不慎,便會造成緻命之傷。

    相思看着手中尖銳的發簪,一時不知所錯。

     楊逸之的身體猛地一震。

     七道毒液化為的烈焰終于如火山一樣噴發而出,将他所有的神識攪得粉碎。

     他霍然擡起頭,因失血而蒼白的臉沾滿了被汗水打濕的長發,澄澈如水的眸子中已是一片血紅。

     那一刹那,相思本能地舉起手中的發簪,卻不禁猶豫了。

     她第一次看到,那個永遠如魏晉名士般風儀自若的男子,如此痛苦,如此迷茫,如此無助。

     她真的要在他最痛的時候,用他交給她的、對付敵人的利器,來傷害他麼? 為了她,在荒城的蓮鼎前刻下聖痕,承受天人五衰;為了她,在蒙古的軍營中的數次出入,浴血而戰;為了她,在廢城的地裂之上,流盡鮮血,卻終于無限歉疚地對她說&ldquo對不起&rdquo&hellip&hellip 她的眼中一熱,已不知該如何是好。

     隻這片刻猶豫,楊逸之的身形突然動了。

     汗濕衣衫,花冠枯萎,長發披散。

     那一刻,他不再清俊若神,不再溫潤如玉。

     他就宛如堕入煉獄的天使,潔白的羽翼已化為破壞與淩虐的陰翳,将一切覆蓋。

     相思隻覺一陣炙熱的氣息撲來,卻已被他壓倒在地上。

     砰的一聲巨響,黃金之門被推開。

     重劫。

     他身着阿修羅王最盛大的冕服,戴着無限蒼白的面具,站在輝煌的黃金之門下。

     白發、白冠、白袍,無限高華,無限輝煌。

     他猛地抓起楊逸之,重重抛了出去。

     黑血噴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他臉上的血色漸漸消失,變得越來越蒼白。

     鮮血不斷咳出,全身每一寸筋脈骨骼都宛如破碎般的劇痛,但他的臉上卻浮起一絲欣慰的笑容。

     這樣,總算不會傷害她了。

     他勉強擡起頭,似乎想對她一笑,讓她不必擔心,眼前卻漸漸變得模糊,終于,沉沉昏迷過去。

     重劫冷冷看着他,良久,深深歎息一聲:&ldquo晚了。

    &rdquo 相思剛剛從巨大的驚愕中醒來,卻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不祥,愕然道:&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