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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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那幢樓裡,大家都知道您是搞電影生意的,和許多導演認識,因而也與一些電影攝制組有關系吧?” “啊哈,您是指這個?”多羅甘震耳欲聾地哈哈大笑起來,“是的,當然,我理解您。

    成天求我的那些年輕姑娘們和她們的父母已經讓我煩透了。

    您大概也是吧?您沒有崇拜者嗎?” “同樣如此。

    最初我真夠蠢的,居然袒露自己是内務部的,其結果是我被實實在在包圍了,人們請求我管管他們的事,對其他偵探、法官和檢察官施加影響,我才不得不轉入秘密的地下狀态。

    還有些人甚至想當着我的面,親口對我說,他們喜歡我的書中的哪些,而不喜歡哪些東西。

    他們不理解,我寫的就是我所寫的那樣,我不會用另外一種方式寫的,因為寫成那樣,原因在于我自己喜歡那樣寫,我寫的是我的感覺。

    而假如他們不喜歡,那就别看好了,誰都沒有強迫他們看呀,是不是?讀者都是各種各樣的,而所有作家也都一人一個樣兒,每個作家都有自己的讀者群、自己的份額,總有一些讀者對他們的書特别感興趣的,謝天謝地。

    至于說要考慮絕無例外的一切人的意見和願望,那是愚蠢的,也是沒有前途的。

    為了取悅于我考慮了其願望的一些人,我就得為此而得罪另外一些人。

    這種過程是無窮無盡的。

    一個作家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上他。

    ” “很對。

    這麼說,我們不對烏蘭諾夫說出這一可怕的真相了嗎?” “這話對誰都不要說。

    您要記住,伏謝瓦洛德-謝苗諾維奇,我是個少見的毫無憐憫之心的人。

    假如從您這裡走漏了風聲,那您就休想得到小說改編權了。

    您就是邀請到最優秀的導演和好萊塢明星,您的電影哪怕能得奧斯卡獎,這權力我也是不會給您的。

    ” “您難道就不想出名嗎?這我永遠不相信。

    ” “我想要的是安甯。

    由于我自己行動不夠謹慎,我已經給自己招惹了許多麻煩了。

    ” 她仰靠在椅背上神直了腿說道。

    當然,這輛車要坐進去是要費勁得多,可坐在裡面卻很舒适。

    多羅甘驅車進了一個小胡同,在一個大鐵門前刹住了車。

     “我們到了,塔姬雅娜-戈裡格利耶芙娜。

    ” 一位模樣可愛的年輕姑娘笑眯眯地迎候在旁,領着他們走進去。

     “您用不着激動,”姑娘輕盈地邁上台階喃喃道,“亞曆山大-尤利耶維奇是個很不錯的主持人,他愛自己的嘉賓,從不欺負他們。

    一切會很順利的。

    ” “我已經看到過他是如何愛自己的嘉賓了,”塔姬雅娜吃力地跟在姑娘後面想道,“這個創作小組裡對于愛的觀念倒是很獨特的哩。

    ” “您看我們這個節目嗎?”陪伴者問道。

     “不看。

    ” “一次也沒看過嗎?” “沒有,一次沒看過。

    ” “您的熟人中也沒人看過嗎?” “是的,我的一位近親常常看‘素面朝天’。

    ” “她說什麼沒有?她喜歡嗎?” “喜歡,”塔姬雅娜笑着說道,“她說,您那位主持人不很喜歡他的嘉賓,總是千方百計侮辱他們。

    ” “哦,瞧您說的,”姑娘有點不安起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喏,就在這兒,請進。

    請把您的外套給我,我來挂。

    請坐,亞曆山大-尤利耶維奇馬上到。

    您喝咖啡還是茶?” “有礦泉水嗎?”塔姬雅娜脫着外套問道。

     “當然有,馬上給您送來。

    您呢?”她轉向制片人問道。

     “咖啡,要濃一點的,”多羅甘大聲說道,并像主人似的坐在長長的辦公桌後。

     塔姬雅娜沒有落座。

    她走到窗前,手抵着腰站着。

    外面正下着雨。

    怨不得,剛才坐在車上時她居然沒察覺下雨了。

    隻是這雨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呢?已是五月了,節日已經過去,樹上已經有了茸茸綠意,春天很快就要過去了,夏天就在眼前了。

    生活在進行,而她塔姬雅娜呢,卻沒有察覺。

    她隻顧成天沉浸在自己的事業裡了,整天跟别人的災難、屍體、丢失的錢、眼淚和不幸打交道,再不就總是想着自己将要做母親的事。

    她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呀,到這個空空蕩蕩的、别人的房間裡來呀,等着與一個令人不快的、不善的人見面呢?難道她的生命就那麼不值錢,以緻可以把它浪費在如此這般徒勞無益的、随便什麼的胡鬧上來嗎? 她背後的門吱呀響了,塔姬雅娜一轉身,看見一位大約有三十歲的女人,舉止優雅,臉上保養得很好,那女人手上端着一個大紙盒。

    塔姬雅娜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女人,可她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兒知道的她。

    要不就是她根本就不認得她,隻是在哪兒見過而已。

    可究竟在哪兒呢? “請坐,”拿紙盒的女人冷冷地說道,“我們來化一下妝。

    ” “非化不可嗎?” “您不願化嗎?”她的聲音聽起來稍稍熱情了一點,“請相信我,這樣會好一點的。

    就連主持人也得化的。

    攝影機是無情的。

    ” “好吧。

    ” 塔姬雅娜歎了口氣,坐在了硬硬的、一點都不舒适的椅子上,化妝師把紙盒放在椅子上,站在塔姬雅娜面前,開始仔細研究她的臉,而後,她拿起橢圓形的唇膏和化妝盤。

     “您臉上有什麼?”她問,“打底色了嗎?” “沒有。

    ” “這就好。

    您的皮膚很好。

    您會成為熒屏上最美麗的女性的。

    ” 她開始工作了。

    塔姬雅娜眯着眼睛坐着,沉浸在自己那不很歡快的思緒裡。

    門又響了,可這一次她看不見進來個什麼人,因為這時化妝師正好在她眼睫毛上勾眼影。

     “您好,塔姬雅娜-戈裡格利耶芙娜。

    ” 但塔姬雅娜聽出了這人的聲音,在伊拉錄制并強迫她看的烏蘭諾夫的節目錄像帶裡,她每次都聽得到這個聲音。

     “您好。

    ”她嘟囔道。

    連眼睛也沒睜開。

     “伏謝瓦洛德-謝苗諾維奇,很高興見到您。

    謝謝,您給我們帶來一位多麼出色的女作家。

    這是我們這個節目最大的榮幸。

    你好,列娜。

    ” “你好,薩沙。

    ”化妝師不停手地回答道。

     “塔姬雅娜-戈裡格利耶芙娜,我很想在直播時給您提一系列問題,何不讓我們現在就來談談這些呢?” “如果一切都在這兒讨論,直播時我們又該說什麼好呢?” “還是說這一套呗,我提問,您答,看一看哪些您感興趣,哪些您不想回答。

    對後一類問題我是不會再問的,以免浪費時間。

    這是直播,每秒鐘都貴如黃金呀。

    ” 塔姬雅娜緊張起來,與一個她看不見的人交談,對她來說是不會愉快的。

    她覺得自己閉着眼睛非常易于受傷害,就好像光着身子一樣。

     “亞曆山大-尤裡耶維奇,要談應該主要談托米林娜的作品及其改編本的前景問題。

    ”多羅甘立刻插了進來,他始終牢記自己到這兒的目的。

    “我們不是已經談妥了嗎?” 可烏蘭諾夫像是并沒有聽見這句話似的。

     “您就說您一點也不感到這是一種侮辱,如果我們說偵探小說,其中包括您的偵探小說,人們主要是在地鐵裡、在路上看,因為這是一種二流、甚至是撒謊的文學,它不要求認真和思考。

    ” 塔姬雅娜本想睜開眼睛,轉身面對交談者的,可化妝師立刻就嚷了起來: “别動别動别動!正在勾眼影,我還沒做完呢。

    ” 塔姬雅娜聽話地服從了命令,憑着意志力抑制着惱怒。

    現在還不能發火,還早。

     “可以說話嗎?”她問化妝師道。

     “最好别說。

    薩沙,在我工作時,最好别靠近我的客人。

    我還有一會兒就完了。

    ” “好吧,”烏蘭諾夫聽話地說,“咖啡在哪兒?為什麼到現在還不送來?” “塔姬雅娜-戈裡格利耶芙娜要的是礦泉水。

    ”多羅甘又插了一句,顯然,他自覺地扮演了一位著名女作家的保護人和利益的維護者。

     正在此時門又開了。

     “哈,亞曆山大-尤裡耶維奇,您已經到了?”原來是剛才陪伴的那位姑娘,“您要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