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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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我把它扔到臭水溝裡去。

    ” “這沒用,伊拉奇卡。

    明天塔尼娅一上班,我可以向你保證,會有一大堆好心人把這個拿給她看的,就算不給她看,也會把内容轉述給她,而且還會添加一些自己的東西,這樣隻能把事情搞得更壞。

    政治鬥争的曆史教育了我們,應當掌握第一手材料。

    ” “不,不能。

    她不應該看到這東西,她會氣瘋的。

    ”伊琳娜固執地搖了搖頭說。

     “伊莉什卡,請你相信我。

    如果她不是在自己家裡,沒有你和斯塔索夫在一旁陪伴,而是在其他什麼地方看見這張報紙,那情況會更糟糕。

    你不可能确保讓她始終蒙在鼓裡。

    既然不可能,那麼效果不明顯的措施就可能帶來更大危害。

    你就聽我的吧,把報紙拿回家去,馬上交給塔尼娅看。

    隻是不要用悲傷的語調,而應該嘻嘻哈哈地給她看。

    ” “不,不要勸我。

    我做不到,我太可憐她了。

    ” 伊拉又開始抽泣起來。

    娜斯佳明白,她和伊拉是說不到一塊兒的了。

    于是拉起她的手,向電梯走去,同時還沒忘記拿起那束花。

     “走,我和你一起上樓。

    ” “幹什麼?” “讓斯塔索夫開車把我送到地鐵站。

    你們這兒這麼黑,晚上都走不出去。

    給,拿着自己的花。

    這是人家給你的,又不是給我的。

    ” 她們兩人一起上樓來到房間。

    從廚房裡傳來了不知在給誰打電話的斯塔索夫的大嗓門,還有水聲和餐具的碰撞聲。

    塔姬雅娜晚飯後在收拾桌子。

     “伊拉,你怎麼這麼長時間?”她并未離開廚房到過道裡來。

     “我也回來了,”娜斯佳說,“我害怕一個人在你們這兒摸黑走路。

    想讓弗拉季克用車把我送到地鐵站。

    ” 塔姬雅娜走到過道裡,邊走邊說:“這就對了。

    對不起,我剛才沒想到這一點……伊拉,出什麼事了?你哭過?我就知道,你結識新朋友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 “你讓伊拉奇卡的男朋友安靜一會兒吧,跟他沒關系。

    ”娜斯佳出面調解了。

     “那是怎麼回事?” “塔紐什卡,是我對不起你。

    是我要你去參加烏蘭諾夫的訪談的,現在有一個什麼女記者就此事大做文章。

    寫的内容當然純屬胡說八道。

    但伊莉什卡卻非常氣惱。

    給,你自己讀一讀就會知道,這東西一文不值。

    ” 娜斯佳把報紙遞給她,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塔姬雅娜并非她的密友,她們也是不久前剛認識,娜斯佳還沒能仔細研究一下斯塔索夫妻子的性格。

    怎麼能知道她對此做何反應呢?萬一讓伊拉說着了,塔姬雅娜一激動,出現歇斯底裡和絕望的反應……而她又懷有身孕。

     斯塔索夫在廚房裡繼續他的電話交談,塔姬雅娜站在過道裡飛快地讀着報紙,娜斯佳感到自己每秒鐘都仿佛是在向斷頭台邁近了一步。

    是的,這次一切的一切又都是她的罪過,而且有罪過的就隻她一個。

    因為是她讓塔姬雅娜和電影制片人多羅甘認識的。

    而塔尼娅在電視采訪中說的關于她作品可能拍成電影的那番話是多羅甘讓她講的。

    他需要鬧出點事兒來,而塔尼娅則需要找烏蘭諾夫。

    當時,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是如果說對多羅甘來說,這事表面看似乎沒有什麼後果,實際上極有可能轉跟就會轉化為巨大利潤,那麼塔尼娅所得的結果,卻隻是潑到自己頭上的一桶污水而已。

    女記者海伊娜對塔尼娅唾沫橫飛,肝火大發。

    她所寫的一切,簡直是一派謊言和捏造,誰碰上心裡能輕松呢?讀過或正在讀這張報紙的,有成千上萬個莫斯科人,他們準會相信這些惡毒诽謗的。

     塔姬雅娜終于讀完了這篇文章。

    她平靜地把報紙折好,放到櫥櫃裡。

     “斯塔索夫!”她喊了一聲,“趕緊打完電話,娜斯佳在等着你呐!” “馬上就來。

    ”弗拉季斯拉夫回答說。

     “你覺得怎麼樣?”娜斯佳小心翼翼地問。

     “沒什麼。

    ”塔姬雅娜平靜地笑了笑,“能說什麼?說我的前胸不松軟嗎?不,松軟。

    感謝上帝,我自己有眼睛,對這一點,我知道得很清楚。

    我還知道我是個胖子,所以人家在報紙上,哪怕是在這樣一份令人不敢不敬的報紙上寫這些東西,我不能去責怪。

    其他确實都是胡說八道。

    凡是看過那次電視節目的人,都會明白這個海伊娜在玩弄偷牌換牌的伎倆;而沒有看過的人準會以為我是一個愚蠢、過分狂妄而又愛惹是生非的女人。

    這樣的話,這還能算是災難嗎?那些喜歡讀我書的人,對這上面的話,反正連一句也不會相信的;而那些不喜歡我的書的人,本來他們就不喜歡,所以我在他們眼裡的形象再壞一些,也改變不了什麼。

    可是你,伊莉什卡,真的傷心啦?就為這點小事兒哭鼻子,那真是個小傻瓜!” “我是怕你生氣。

    ”伊拉嘟囔着說。

     “看你說的,親愛的。

    難道我在你眼裡真的就像一隻無助的小母雞嗎?你認識我已經不是第一年了。

    别擔心,我會保護自己的。

    更何況這一切還具有巨大的、潛在的好處。

    當我讀這篇胡說八道的東西時,我已經想出了如何構思下一步情節。

    我差不多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寫我的書了,但這不僅僅是因為工作忙,而是因為我在故事情節上遇到了障礙:我搞不清楚下一步應該發生什麼。

    确切地說,是在此之前一直沒搞明白。

    可現在我想出來該怎麼寫了。

    你幹嗎一動不動地站着?脫下外衣,你是到自己家了,而不是來做客的。

    ” 伊拉奇卡輕松地松了一口氣,脫下風衣和鞋子。

    幾秒鐘以後,整個房子裡就又能聽到她響亮悅耳的聲音了。

    斯塔索夫走了出來,他穿着運動服,開始系旅遊鞋的鞋帶。

     “弗拉季克,你把娜斯佳送到家行嗎?已經很晚了。

    ”塔姬雅娜請求說。

     “這叫什麼話?當然可以,隻要我親愛的妻子不嫉妒就行。

    你不會嫉妒吧?”弗拉季斯拉夫用他的大嗓門寬厚地說。

     “我會嫉妒的。

    ”塔姬雅娜笑了,“可是如果娜斯佳一個人走,我會擔心出什麼事的。

    二者當中,我隻能選擇對我身體危害較小的。

    ” 午夜時分,路上的車極少。

    他們開得很快。

    斯塔索夫默默想着自己的什麼事。

    娜斯佳回想着塔姬雅娜對那篇文章的反應,對斯塔索夫妻子與自己如此不同而驚奇不已。

    要是這件事發生在她娜斯佳身上,她大概早就會因為氣惱和困惑而歇斯底裡了:她怎麼把女記者海伊娜給得罪了,惹得她向自己如此大潑污水?可塔姬雅娜卻滿不在乎,讀報紙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還安慰起她和伊拉來。

    “她完全是另外一種人,”娜斯佳想,“她對生活的觀點與常人完全不同。

    也許她早就明白生活中什麼最重要,而什麼不重要。

    她有足夠的智慧來将二者區分開來,因而才會對二者有不同反應。

    而我卻沒有這種智慧。

    大概隻是在昨天,季姆卡-紮哈洛夫在我眼前被殺死,我才猶猶豫豫地在這智慧之路上邁出了第一小步,開始明白一些了。

    ” 在娜斯佳家樓前停了車,斯塔索夫轉過身來對她說:“和上次相比,我更喜歡今天的你。

    ”他把手放到她的肩上,“上次你有點……”他停下來,在尋找更準确的詞,但是卻沒找到。

     “有點什麼,萎靡不振?” “更确切地說是像死人一樣,就好像一隻筆被抽走了筆芯似的,在逐漸沉積、散落。

    今天你又和從前一樣了。

    雖然很疲累倦怠,但還是很有生氣。

    出現生活危機了嗎?” “是的,但已經過去了。

    ”娜斯佳點了點頭,“斯塔索夫,你如果有空兒,去打聽一下女記者海伊娜的情況。

    ” “你幹嗎要了解她?” “現在還不知道,也可能沒用。

    但以防萬一先了解一下,總歸會有用的。

    ” “好吧,”他聳了聳強壯的肩膀,“要送你到家門口嗎?” “我自己走,謝謝!” 她吻了一下弗拉季斯拉夫的臉,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