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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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偵查。

    他正想把我們從正确的道路上引開,講述一些在趕集那天連一文錢也不值的童話,他不想讓我們繼續調查盜竊案。

    他想用一片樹葉遮住我們的眼睛,說什麼罪犯非常狡猾,他們能預先猜到我們的推理步驟,竭力想要操縱我們。

    我不信他的話。

    ” 娜斯佳打了個寒顫。

    這一切是多麼熟悉呀!她不是也有過同樣的感覺嗎,每逢那時,她就覺得身邊都是些陌生人。

    她身邊的人,隻想礙事,想把你搞糊塗了,想壞你的事。

    但此刻,她感到自己比此時此地的伊戈爾更難,因為每次她碰到的都是自己人和熟人。

    此人就在同一個科裡,你和他每天一起喝咖啡,一起議論各種瑣事,你向他借幾個小錢,你把最後一片頭疼藥、最後一支香煙同情地給了他。

    可格梅裡亞……有什麼,格梅裡亞在檢察院工作,無論是她還是伊戈爾,都和他沒有私交。

    這事當然很讨厭。

    但還不至于為此而痛苦。

    上帝啊,千萬不要讓伊戈爾感受娜斯佳在這個冬天裡所曾經曆的那種痛苦啊。

     “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的普拉東諾夫案?”列斯尼科夫忽然問道。

     “怎麼會不記得。

    這種事是忘不了的。

    ” “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他的那位朋友。

    有一次我探問過他。

    他是一個很嚴肅的人,心地善良,是一個出色的專家。

    可卻原來是個告密者。

    而我這個傻瓜,居然還用這種想法來安慰自己,既然我沒有一下子就喜歡起格梅裡亞來,那或許是我錯了吧。

    ” “伊戈爾,這類事一般人是不和别人商量的,你或是相信一個人,或是不相信,這就完了。

    這是你自己的直覺問題,無論别人說什麼,你都不要聽他的。

    隻能聽從你自己。

    如果證實你對,你是好樣兒的;錯了,過失在你,你還打算跟科洛布克說這件事嗎?” “我。

    ” 列斯尼科夫臉上的驚奇表情使娜斯佳也不由得笑了。

     “你說什麼呀你!我之所以對你說,不過是因為你也在調查戈托夫齊茨。

    我想,說不定,你能給我一點有用的提示。

    ” “我能告訴你的隻有一點:戈托夫齊茨在說謊。

    我還不敢肯定他說了什麼謊,但他想把某種謊言塞給我們這卻是真的。

    科洛布克要我調查這件事,但暫時還沒結果。

    一旦想出個眉目來,我會跟你說的。

    ” “那麼有關破門撬鎖的事兒呢?你也認為這件事與尤麗娅被殺案無關?” 娜斯佳把胳膊時放在寫字台上,抱着腦袋沉思起來。

    為什麼對她來說,如此簡單如此習慣的話,突然間竟如此之複雜了呢?說‘是的,我也這麼認為’,或‘不,我不這麼認為’嗎?她此刻還沒有任何看法和想法,她什麼都還無法肯定,因為,最近幾個月以來,整個世界都變得有點非現實、不真實不正常了。

    如今她常常懷疑,懷疑一切,甚至懷疑最簡單的事情,她已徹底喪失了下判斷的能力。

    她變成了沒有意志力的阿米巴蟲,遲鈍地執行命令,沒有自己的主見,隻幻想着一件事:呆在孤獨和寂靜中。

    也許,她是生病了。

    她需要治病,而不是硬裝一個偉大的偵探。

    我也像年輕時代的馬普爾小姐①了。

     ①馬普爾小姐:英國偵探小說家阿加莎-克裡斯蒂系列作品中的女偵探。

     “我不知道,伊戈爾,”她慢騰騰地說,“我什麼都無法肯定。

    或許格梅裡亞對,而你錯了,你懷疑他是徒勞的。

    或許你對,而格梅利亞是個告密者。

    一切都有可能。

    每種可能都無法排除。

    ” “是啊,卡敏斯卡娅,”伊戈爾失望地拖長聲音說,“我白對你寄予一片厚望了。

    你不适合在危機關頭當人的參謀。

    ” “是的,我是不大适合。

    請你原諒,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 “也請你原諒,耽誤了你這麼多寶貴的時間。

    ”他笑着說。

     她覺出他的聲音裡含有譏諷的意味,但卻沒精力也沒願望分辨一二。

    科洛布克不久前發現她蔫了,工作效率下降了,而今天,連列斯尼科夫也看出這一點了。

    可她一直在努力呀!她一直在竭盡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可她卻沒弄出什麼結果。

    熱情消逝了,嗅覺遲鈍了,興趣不見了。

    她現在惟一殘存下來的,就是對事業的絕對忠誠了,但僅靠忠誠是無法辦成什麼事的,如果沒有火花,哪怕發動機馬力再大,也無法啟動。

    而她缺少的,恰好就是火花。

     她出了大門,正沿着彼得羅夫卡街向地鐵站走,聽見旁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 “娜斯佳姑姑!” 娜斯佳一轉身,見是一個個頭雖不很高,但長得很勻稱的小夥子,穿一身普通警官制服。

    短上衣緊繃在飽滿的肩頭,顯然小了整整一号。

     “你好,”她吃驚地說,“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是特意來等您的。

    ” “噢?什麼事兒?” 起初,她吓了一跳,莫不是小夥子的父親,紮托齊尼将軍出什麼事了,可馬克西姆高興地笑了。

     “父親要我找您。

    他白天打不通您的電話,而此刻他已經在飛機上了,深夜才能回來,所以,再給您打電話就不方便了。

    ” “您父親有什麼事嗎?” “和平常一樣,約您明天一早在伊斯梅洛大公園見面。

    ” “沒說别的?”娜斯佳疑惑地問,“可明天不是禮拜天,而是星期四呀。

    ” “這我就不知道了,娜斯佳姑姑,”馬克西姆聳聳肩說,“他要我怎麼說,我也就怎麼說。

    ” “你可以往我家裡打電話嘛,”她說,“你在這兒等我很不保險,萬一我到别的地方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警察的生活。

    ” 馬克西姆不介意地揮了下手。

     “我沒别的辦法。

    父親在電話裡告訴我您的電話号碼,可我當時手頭沒帶筆,心想能記住,等到後來想記下來時,才明白忘了。

    ” 對于紮托齊尼将軍來說,如果他不出莫斯科的話,每逢星期天早晨,他是必定要去伊斯梅洛夫公園散步的。

    娜斯佳定期陪伴他進行這種近乎于儀式似的散步已經有兩年了。

    任何其他人包括娜斯佳自己,都無法說清楚她與此人那種超乎于奇特之上的關系。

    這不是愛情(他們不談這個),也不是友誼(在内務部總部部長、将軍和一個來自彼得羅夫卡的普通偵查員、充其量不過是警察局的一個少校、而且還是個女人之間,怎麼會有友誼呢),也不是什麼公務上的協作(盡管有過這種協作,但那也隻是為數不多的幾次)。

    那到底是種什麼關系呢?無人知道答案。

    或許,就連伊萬-阿列克賽耶維奇-紮托齊尼本人也不知道。

    人們對于此事的看法當然是各種各樣的,但沒一種接近于真相。

    比方說将軍的兒子馬克西姆,以為爸爸是在追求娜斯佳姑姑,将來極有可能會娶她為妻的。

    至于說娜斯佳姑姑是有夫之婦這一事實,顯然壓根就不使他為難,而且根本不予以考慮。

    娜斯佳的丈夫阿列克賽認為,她的妻子不過又是在胡鬧,可是,由于她的性格中即使别的不說,趨奇走怪的特征就已多得數不勝數,所以,再多一個少一個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齊斯加科夫對妻子娜斯佳很了解,所以,她身上一旦有了戀愛的迹象,他當即就能覺察。

    可由于在與紮托齊尼的交往中,未曾發現有這樣的征象,所以,他也就毫不擔心,他認為阿娜斯塔霞已經是成年人了,自己該懂得她這是在做什麼。

    如果她想和一位将軍在公園裡散會兒步,那就讓她散去好了,這對身體有益。

    在彼得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