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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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服劑吧,先生,”紅鼻子的人帶着一副悲哀的臉孔揉着頭的時候,山姆說。

    “你覺得來這麼一杯滾燙的無聊的東西如何呀,先生?” 史的金斯先生口頭上沒有答複什麼,不過他的态度是富于表情的。

    他嘗了嘗山姆放在他手裡的那隻杯子裡的東西,把傘放在地闆上又嘗了一口:用手輕輕撫摸了兩三次肚子;随後一口氣全喝完了,咂着嘴,伸出那隻平底杯還要添一點的意思。

     維勒太太在痛飲這種混合劑上,也不甘落後。

    這位好太太開始的時候非常肯定聲明說她一滴也不能沾——後來就喝了一小口——後來就一大口——後來就許多口;她的感情的性質屬于很容易受強烈的飲料的影響的那一種,她喝一口尼加斯酒就淌一滴眼淚,這樣下去,越來越感傷,最後竟然達到了很可悲的地步。

     大維勒先生帶着許多鄙夷的神情看着這些情景;當史的金斯先生喝完第二壺同樣的東西開始帶着悲傷的态度歎氣的時候,他就公開表示不贊同這所有行為,說了許多不連貫的雜亂無章的話,隻聽得出他屢次憤怒地反複說“胡鬧”這兩個字。

     “我告訴你吧,塞缪爾,我的孩子,”老紳士對他的太太和史的金斯先生相互目不轉睛地注視了許多之後,湊近兒子的耳朵低聲說:“我想你後娘的肚子裡一定有什麼毛病,那個紅鼻子的人也是一樣。

    ” “你是什麼意思?”山姆說。

     “我的意思是這樣的,山姆,”老紳士答,“他們喝下去的東西好像一點也不滋補。

    立刻變成了熱水從眼睛裡流了出來。

    你相信我好啦,山姆,那是天生的缺陷啊。

    ” 維勒先生發表這種科學見解的時候做了不少加以證實的皺眉和晃腦袋。

    維勒太太看見了,她認為是在說她或對史的金斯先生或者他們兩位的壞話,正準備無休無止地發作下去,這時候,史的金斯先生用盡全力掙紮着站起來,開始發表一通有效益的演講給大家聽,特别是給塞缪爾先生聽,他用動人的字句嚴厲地要求山姆在把他投入的罪惡深淵裡小心警惕;杜絕一切虛僞和驕傲心思,并且一切事情上都要拿他(史的金斯)作榜樣,那樣的話,他遲早有可能有指望得到這樣的可慰的結果,也就是說,像他一樣,是一個最可敬的和無可責難的人,而他的一切熟人和朋友都是毫無前途地被上帝放棄的放蕩的可憐蟲;這種想法,他說,不能不給予他最大滿足。

     他進一步又要求他,首要的是避免醉酒的罪惡,他把那比做豬的污穢習慣,說那些喝在嘴裡的有毒的和害人的麻醉藥是要毀掉人的記憶的。

    演講到此時,這位可敬的并且長着紅鼻子的紳士異樣地語無倫次了,在他的雄辯的激昂慷慨之中來回地搖晃着,隻好抓住椅背來保持直立的姿勢。

     史的金斯先生并未要求他的聽衆警戒那些假先知和卑鄙的宗教嘲諷者:這些人既沒有解釋宗教的首要的教義的常識,更沒有感受它的首要的原則的心胸,在社會上是比普通的犯罪者還危險的分子:他們必然是欺騙那些天性最軟弱的和最不明事理的人,輕侮和鄙視那應該被視為最神聖的事,并且使不少優秀宗派裡的許多善良而端正的人名譽有一部分掃了地;但是,他在椅子背上倚了好久,合着一隻眼,把另外一隻大霎而特霎,所以我們假定他是想到這一切的,不過沒有讓人知道罷了。

     演講之際,維勒太太在每一段的末尾都哭泣:同時,山姆坐在一張椅子上,把手臂擱在椅背的頂端,抱着極溫和而殷勤的态度看着說話的人,時而抛一種賞識的眼光給老紳士,他呢,開頭的時候倒很高興,到了大約一半的時候卻睡着了。

     “了不得!很妙!”山姆說,那時紅鼻子的人已經說完,戴上了他的破舊手套:所以他的手指穿出破洞,指關節也露出外面了——“非常妙。

    ” “我希望這對你會有好處,塞缪爾,”維勒太太嚴肅地說。

     “我想會的,媽,”山姆答。

     “我但願我能夠希望這對你的父親也會有好處,”維勒太太說。

     “謝謝,我親愛的,”大維勒先生說。

    “你覺得那對你自己怎麼樣呢,我親愛的?” “嘲弄者!”維勒太太喊。

     “你簡直是瞎子摸黑呀!”可敬的史的金斯先生說。

     “假如我不能弄到比你的月亮光更好的光明,我的可珍貴的人呵,”大維勒先生說,“那麼很可能我會一直繼續趕夜車,直到完全離開了大路。

    那麼,維勒太太,假如斑馬還在馬房盡挺下去的話,我們回去的時候它就什麼也挺不住了,說不定那隻安樂椅連同坐在裡面的牧師會一道翻身撞上什麼樹籬了。

    ” 聽了這種如果,可敬的史的金斯先生顯然特别驚恐,連忙拿起帽子和雨傘,提議立刻出發;維勒太太也同意。

    山姆陪他們走到看守間的大門口,于是有禮貌地告别了。

     “别了,塞缪爾,”老紳士說。

     “什麼别了?”山姆問。

     “得,那麼再會吧,”老紳士說。

     “啊,你就是指的這個啊,是嗎?”山姆說,“再會了!” “山姆,”維勒先生低聲說,小心地四面望望:“替我問候你的東家,告訴他,如果他把這裡的事情想通了,就通知我吧。

    我和一個家具匠想出一個弄他出去的方法。

    一架鋼琴,塞缪爾——一架鋼琴!”維勒先生說,用手背拍着兒子的胸堂,自己退後一兩步。

     “你講的是什麼?”山姆說。

     “一架鋼琴啊,塞缪爾,”維勒先生答,态度更神秘了,“他可以租一架來的;一架不能彈的,山姆。

    ” “那有什麼好處呀?”山姆說。

     “讓他叫我的家具匠弄回它來,山姆,”維勒先生答。

    “現在你懂了沒有?” “不懂,”山姆答。

     “裡面沒有機器啊,”父親小聲說。

    “把他裝在裡面不成問題,連他的帽子和鞋子都在内,從腿中間呼吸,那是空的。

    準備好了到美國去的船票。

    美國政府決不會放棄他的,隻要他們發現他有錢花,山姆。

    讓東家留在那裡,等巴德爾太太死掉,或者等道孫和福格受了絞刑,後面這一件事情我想是可能先發生的,山姆;然後再讓他回來,寫一部關于美國的書,那就可以把用掉的本錢都賺回來還不止了,如果他把他們痛罵個夠的話。

    ” 維勒先生用非常熱心的耳語聲說了他的計劃的要點;随後,好像怕再談下去會削弱這令人心驚的消息的結果,就行了一個馬車夫的禮走掉了。

     山姆剛剛使被他的尊長的秘密消息所大為擾亂的臉孔恢複了平靜狀态,匹克威克先生就向他招呼了: “山姆,”那位紳士說。

     “先生,”維勒先生回答。

     “我要在監獄裡兜個圈子走走,我希望你跟着。

    我看見一個我們認識的犯人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