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關燈
看;特普曼先生對胖孩子的完全發了呆的臉越看下去,就越相信他對于剛才的事情要麼是不知道、要麼就是不懂。

    在這種感情之下,他就下了很大的決心說話了—— “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先生?” “晚飯好了,先生,”是敏捷的回答。

     “你是剛來的嗎,先生?”特普曼先生問,用銳利的眼光盯了他一眼。

     “剛來,”胖孩子回答。

     特普曼先生又對他緊緊地盯了一眼;但是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的臉皮一動不動。

     特普曼先生挽了老處女姑母的胳臂向屋子走去;胖孩子跟在後面。

     “他一點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低低地說。

     “一點也不知道,”老處女姑母放心似的重複了一遍。

     從他們背後突然傳出了一種聲音,像是一聲沒有完全遏制住的格格笑聲。

    特普曼先生猛然回過頭來。

    不是;那不可能是胖孩子;他的整個臉上沒有絲毫笑意、或者别的什麼,隻有一副貪吃相。

     “他當時一定睡得很熟,”特普曼先生低低地又說。

     “我覺得這是毫無疑問的,”老處女姑母肯定地回答道。

     他們兩人都開心地笑了。

     但是特普曼先生完全錯了。

    ”胖孩子這一次卻沒有睡着。

    他是清醒的——當時所進行的事情他完全明白。

     晚飯過後,大家沒有任何進行談話的興趣。

    老太太上了床;伊莎白拉全神貫注在特倫德爾先生身上;老處女姑母的注意力是屬于特普曼先生的;而愛米麗的思想又像是另有所屬——那可能是不在場的史拿格拉斯。

     十一點——十二點——一點都敲過了,而那些紳士還沒有回來。

    每一張臉孔都罩上了驚駭。

    他們會遭到伏擊和搶劫嗎?要不要派人打着燈籠到他們回家可能經過的每一條路上去接?或者要不要——聽!他們來了。

    他們怎麼會這麼遲?還有一個陌生的聲音!那是什麼人的聲音呢?很快從廚房裡又傳來了紳士們的聲音,大家立刻去廚房,要把真相弄明白。

     匹克威克先生兩手插在袋裡,帽子完全歪戴在左眼上,倚在廚桌上把頭左右地晃着,并且露出最和善最仁慈的微笑,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緣故;華德爾老先生帶着慷慨激昂的臉色握住一位陌生的紳士的手,喃喃地聲明要保持永久的友情;文克爾先生把身體倚在八日鐘上說,誰要是讓他去睡覺,他就永遠地詛咒誰,而史拿格拉斯先生縮在一張椅子裡,他那富于表情的臉顯出人腦所能搜尋出的一副最頹喪最絕望的可憐相。

     “有什麼事情?”三位女士問。

     “沒有什麼事情,”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我們——我們是——很好的——喂,華德爾,我們很好呵,是不是?” “我以為是這樣的,”仍然沉浸在喜樂中的主人回答道——“我的親愛的人們,這位是我的朋友金格爾先生——匹克威克先生的朋友,金格爾先生,他來——來看看我們。

    ” “史拿格拉斯先生沒有什麼吧,先生?”愛米麗臉上帶着一個大大的問号,關切的問道。

     “沒有什麼,小姐,”陌生人回答。

    “闆球宴會——出色的人物——絕妙的歌——陳葡萄酒——紅葡萄酒——好——非常之好——是酒,小姐——是酒。

    ” “不是酒,”史拿格拉斯酒氣沖天,聲音斷斷續續。

    “是鲑魚。

    ”(不管怎樣,在這樣情形之下,那決不會是酒的緣故。

    ) “讓他們上床去好不好;小姐?”愛瑪問。

    “叫兩個男傭人來擡這些先生上樓。

    ” “我不要上床,”文克爾先生堅決大喊。

     “沒有人擡得動我,”匹克威克先生斷然地說:——并且繼續跟先前一樣微笑着。

     “好呵!”文克爾先生微弱地喘息着說。

     “好呵!”匹克威克先生響應他,脫下帽子向地上一掼,并且發瘋似的把眼鏡甩在廚房的中央——還對這滑稽的舉動哈哈大笑。

     “我們——再——喝——一瓶,”文克爾先生斷斷續續地喊道,開始的時候非常高亢,而結束的時候非常微弱。

    他的頭垂在胸口;一面咕噜着“他不上床”的萬萬不能改變的決定和早上“沒有幹掉老特普曼”的殘酷的懊侮,一面就人事不醒地睡着了;他就在這種情形之下被兩個青年的大漢子擡着,由胖孩子親自指揮着,送到他的卧室裡去了。

    史拿格拉斯先生随後不久也把自己托給了胖孩子進行照應了。

    匹克威克先生接受了特普曼先生伸出來的友好的手臂,一聲不響地走了,一路上微笑得比以前更有勁;華德爾先生呢,像是馬上要永遠離開家似的親熱地和全家一一道别之後,賞光讓特倫德爾先生送上樓去了,努力想裝出莊嚴和高貴的神氣,但是徒勞無益。

     “多怕人的景象!”老處女姑母說。

     “讨厭!”兩位小姐不覺失聲地說。

     “可怕——可怕!”金格爾先生說,顯得很莊重;他的酒量比他的同伴們都要大一瓶半的樣子。

    “怕死人的事情——非常之怕人。

    ” “多好的人呵!”老處女姑母對特普曼先生低低地說。

    眼睛卻望着金格爾先生。

     “而且漂亮哪!”愛米麗-華德爾低低地說。

     “啊,的的确确,”老處女姑母又說。

     特普曼先生想到洛徹斯特的寡婦:心亂了起來。

    随後半點鐘的談話又不能使他紊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