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忠輝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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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康縱聲長笑。
&ldquo心不必執着於放在某處供人祭祀，還是讓它自由自在地飄蕩在虛空之中較好。
有時，它會任意地進入你的心中。
不，不隻是你的心中而已，當我的兒子們處事不當時，我也會進入他們的心中。
當然，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探視我所喜愛的女子們。
總之，凡是礙於身體而無法做成的事，隻有心能自由自在地去做。
對你們來說，死亡也許是充滿血腥的事，是一種令人憂慮的事情，但是我卻認為這是大往生的表現。
&rdquo &ldquo有時候，大禦所&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看，你的表情都變了，到底是什麼事啊？&rdquo &ldquo你真的那麼憎恨侍醫和和尚嗎&hellip&hellip？&rdquo &ldquo噢，你是指清韓和宗哲嗎？不，我怎麼會憎恨他們呢？相反地，我很疼愛他們哪！&rdquo &ldquo你疼愛他們嗎？&rdquo &ldquo是啊！不過因為他們太不努力，所以我才感到生氣。
&rdquo &ldquo原來如此&hellip&hellip&rdquo &ldquo醫生不能了解人的生命，和尚不懂鎮靜靈魂的方法，如此怎能使國家安康呢？&rdquo &ldquo哦，原來你是為這個生氣&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
總之，伊達啊&hellip&hellip如果有人告訴你吃了某種藥就能使你長命百歲，或者說佛教經典能夠讓你通往極樂世界、天下大治，那麼你絕對不能讓懷有這種想法的癡呆者靠近身邊。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因此，我必須表現得十分憤怒，而且把我的憤怒昭告天下。
不過，我的憤怒并不等於将軍家的憤怒，所以以後你還是得要全力幫助将軍家才行。
當然，對他的作為感到憤怒是你的自由，要不要幫助他更是你的自由&hellip&hellip&rdquo 家康笑得臉都扭曲了。
之後，他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露出那口幾乎已經掉光的牙齒來。
&ldquo伊達，我想睡了、想睡了。
&rdquo 政宗聽到家康含混的話後，很快地離開了他的枕邊。
當天夜裏，茶阿告訴家康，忠輝已經來到了興津的清見寺&hellip&hellip 三 &ldquo什麼？他從深谷來到了清見寺&hellip&hellip&rdquo 家康顯得非常興奮似地坐直了身體。
這時他正靠在枕上，喝着茶阿送來的湯藥。
陪侍的小厮、婢女都已經退到其他房間，而白天經常守在父親床前的将軍秀忠、義直、賴宣、賴房等人，也都回到了西之丸的寝所。
随着季節的演變，天氣也愈來愈溫暖了。
庭院中綻放的八重櫻，使得家中充滿了春天的氣息。
但是對於天壽将盡的人來說，這并非大自然的恩惠，而是提醒他将肉體奉還上天的日子正一天天接近。
&ldquo拜托你！雖然他明知你會生氣，但是卻仍然堅持要來看你，請你允許他來探視你吧！&rdquo 家康以半夢半醒般的眼神看着茶阿之局，口中嘟囔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 &ldquo清見寺離這兒太遠了。
&rdquo 他似乎又想起了忠輝的事。
&ldquo清見寺離我太遠了，還是叫他移居臨濟寺吧！&rdquo &ldquo啊&hellip&hellip你說什麼？叫他移到距離駿府較近的臨濟寺來嗎？&rdquo &ldquo是啊&hellip&hellip因為我有東西要交給他。
在那個書架上，有一把放在藍底織錦袋中的笛子，你把它拿過來吧！&rdquo &ldquo啊！架子上的笛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笛子，而是信長公送給我的，名叫野風的名笛。
&rdquo &ldquo哦，是這個嗎？&rdquo &ldquo是的，把繩子解開&hellip&hellip&rdquo &ldquo噢，真漂亮的笛子！&rdquo &ldquo把笛子拿過來，我想再看一次。
那個勇猛無比的信長公經常站在野風之中，靜靜地吹奏笛子。
&rdquo &ldquo哦，拿出來了，你看！&rdquo 但是家康并未伸手接過笛子。
或許，是因為害怕看到自己那不停顫抖的雙手吧？ &ldquo不，我不拿了。
這把笛子就送給忠輝，當作一個紀念品吧！&rdquo &ldquo什麼？你要這笛子&hellip&hellip送給忠輝？&rdquo &ldquo是的。
我相信和平一定會來到人世，因為連信長這樣的人，都認為笛子比刀更好&hellip&hellip他不喜歡人類互相殺伐的嘶吼聲，而喜歡聆聽搦搦笛音。
&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rdquo &ldquo把這個&hellip&hellip把這個送給忠輝當作紀念品&hellip&hellip告訴他，這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
還有，在我死後，務必要把這笛子拿給将軍家看&hellip&hellip告訴他是父親特别交待的，一定要拿給将軍家&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兒，家康突然伸手握住了茶阿的雙手。
茶阿慌忙反手握住了家康的手。
直到此刻，茶阿仍然認為家康會把忠輝叫到枕邊，再由她親手把笛子交給忠輝。
但是，當家康那雙顫抖的手碰到茶阿的雙手時，卻突然說道： &ldquo這把笛子&hellip&hellip應該叫誰送到臨濟寺去呢？&rdquo &ldquo啊？你、你說什麼？&rdquo &ldquo我說，應該叫誰将這把笛子送到臨濟寺去呢？是上野介？還是松平勝隆、柳生宗矩？&hellip&hellip&rdquo 茶阿猛地高聲說道： &ldquo這麼說來&hellip&hellip你、你&hellip&hellip是不願意直接和上總介會面喽？&rdquo 家康用僅剩的一絲力量握了握茶阿的手，然後點頭稱是。
&ldquo不，這樣&hellip&hellip忠輝未免太可憐了！現在他隻想見你一面&hellip&hellip他明知道你會罵他，卻還是毫不猶豫地自深谷趕來&hellip&hellip拜托你，見他一面吧！就在這裏&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可以，不可以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真是太冷酷、無情了！上總大人也是你的孩子，如果是在平常，你不見他倒也無所謂，但是這一次很可能是你們父子倆最後一次見面，難道你連這個機會也不肯給他嗎？你這麼做未免太絕情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茶阿，你不要胡鬧&hellip&hellip在這世上，沒有不疼愛自己子女的父母。
&rdquo &ldquo就是因為如此&hellip&hellip就是因為如此&hellip&hellip所以我才請求你的呀！&rdquo &ldquo但是，我有不能見他的理由&hellip&hellip你知道嗎？&hellip&hellip我希望你能平心靜氣地聽我說。
由於我的疏忽而導緻太閣之子切腹自盡，因此&hellip&hellip相信你也能了解吧？&rdquo 茶阿的眼光刹時變得無比銳利。
她用哀怨的眼神望向家康的眼眸深處，而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或許，這種敵意的表現，正是她發自母性本能的強烈抗議吧？ （這麼說來、這麼說來，隻因為太閣之子被殺，所以我的孩子也要被殺嗎？） 她那噴火似的眼眸筆直地凝視着家康，似乎正向他提出無言的诘問。
在她的逼視之下，家康的眼眸刹時濡濕，而顫抖也由雙手擴展到整個肩部。
&ldquo茶阿，原諒我&hellip&hellip唯有我派人把笛子送到臨濟寺，忠輝才能逃過将軍的制裁。
&rdquo &ldquo啊！你是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一旦法令稍有偏頗，便不能建立太平之世。
忠輝無視於法令的存在，以待罪之身擅自來到此地，我又怎麼能一味地庇護他呢？基於法令必須遵守的原則，将軍家必然會派人包圍臨濟寺。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但是，即使是遭到包圍，為了顧及忠輝的安全&hellip&hellip如果将這把笛子拿給将軍家看，那麼将軍家會作何感想呢？&hellip&hellip茶阿，這是我這為人父的，唯一能為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hellip&hellip你能了解嗎？你能了解嗎？&hellip&hellip藉由這把笛子，忠輝自然會了解父親的想法。
他會頓時醒悟笛子比大刀、洋槍更重要，我相信他一定能夠了解這一點的。
&rdquo 說完，家康似乎全身虛脫般地倒在枕上，失聲哭了起來。
但是，茶阿卻依然噤口不語。
她依舊握着家康的手，眼眸也依舊咄咄逼人，但是卻隻是怔怔地望着某處。
這個看顧家康直到他生命結束的女性，渾身充滿了像男人一般的強勁力量。
四 家康於元和二年四月十七日巳時（上午十點）去世。
他在意識清醒時所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就是将林道春召至枕邊，命他整理自城内收集而來的萬卷之書，編為&ldquo駿府文庫&rdquo以供後人參考。
在這之後，由於意識逐漸模糊，因此其所下的命令大多不具意義。
後人認為，家康和臨死之際一再嚷着：&ldquo阿拾就拜托你了，阿拾（秀賴）就拜托你了&hellip&hellip&rdquo的秀吉人性上之差異，在這一點上就清楚地表現出來了。
盡管後人認為秀吉和家康之間，一方是過度疼愛自己的子女，另一方則是對自己的血肉至親極為冷淡，但事實上這隻是一種膚淺的看法。
通常人類在進入衰老時期以後，大都會變得&ldquo精神恍惚&rdquo，說話颠三倒四。
當然，其中也有少數人直到死前，都能一直保持冷靜的思考，這就是所謂的通達之人。
家康崩殂之後，家人遵照其遺言漏夜将靈柩栘往久能山，在此設立靈堂，由神龍院梵舜及榊原内記清久為他齋祀。
於久能山舉行神式祭祀，是在四月十九日，而将軍秀忠回到江戶是在四月二十四日。
一個月後，也就是五月十七日時，複於江戶增上寺舉行佛式的大法要修行。
其時，伊達政宗已經不在江戶了。
五月四日，政宗和佐竹義宣、上杉景勝一同自江戶出發，準備返回仙台。
據此推算，秀忠於江戶城内召他前去會面，應該是在四月底的事情。
當時是柳生宗矩來到江戶住宅，告訴政宗秀忠有事要和他密談。
&ldquo柳生，大風已經過去了。
&rdquo 政宗坦率地說出自己對家康之死的感想，但是宗矩卻連忙修正他的話說： &ldquo這話不像是伊達大人所說的嘛！事實上，大風才剛要來呢！現在隻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甯靜罷了&hellip&hellip我覺得你是想要這麼說。
&rdquo &ldquo什麼？暴風雨前的甯靜？縱使真的有暴風雨，也必須立刻使它停止才行。
再說，當今天下除了我伊達以外，還有誰能煽起大風呢？&rdquo 宗矩用手指摸摸自己的鼻尖。
&ldquo大風會逐漸吹起，而且會使目前的情勢完全改變
&ldquo心不必執着於放在某處供人祭祀，還是讓它自由自在地飄蕩在虛空之中較好。
有時，它會任意地進入你的心中。
不，不隻是你的心中而已，當我的兒子們處事不當時，我也會進入他們的心中。
當然，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探視我所喜愛的女子們。
總之，凡是礙於身體而無法做成的事，隻有心能自由自在地去做。
對你們來說，死亡也許是充滿血腥的事，是一種令人憂慮的事情，但是我卻認為這是大往生的表現。
&rdquo &ldquo有時候，大禦所&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看，你的表情都變了，到底是什麼事啊？&rdquo &ldquo你真的那麼憎恨侍醫和和尚嗎&hellip&hellip？&rdquo &ldquo噢，你是指清韓和宗哲嗎？不，我怎麼會憎恨他們呢？相反地，我很疼愛他們哪！&rdquo &ldquo你疼愛他們嗎？&rdquo &ldquo是啊！不過因為他們太不努力，所以我才感到生氣。
&rdquo &ldquo原來如此&hellip&hellip&rdquo &ldquo醫生不能了解人的生命，和尚不懂鎮靜靈魂的方法，如此怎能使國家安康呢？&rdquo &ldquo哦，原來你是為這個生氣&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
總之，伊達啊&hellip&hellip如果有人告訴你吃了某種藥就能使你長命百歲，或者說佛教經典能夠讓你通往極樂世界、天下大治，那麼你絕對不能讓懷有這種想法的癡呆者靠近身邊。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因此，我必須表現得十分憤怒，而且把我的憤怒昭告天下。
不過，我的憤怒并不等於将軍家的憤怒，所以以後你還是得要全力幫助将軍家才行。
當然，對他的作為感到憤怒是你的自由，要不要幫助他更是你的自由&hellip&hellip&rdquo 家康笑得臉都扭曲了。
之後，他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露出那口幾乎已經掉光的牙齒來。
&ldquo伊達，我想睡了、想睡了。
&rdquo 政宗聽到家康含混的話後，很快地離開了他的枕邊。
當天夜裏，茶阿告訴家康，忠輝已經來到了興津的清見寺&hellip&hellip 三 &ldquo什麼？他從深谷來到了清見寺&hellip&hellip&rdquo 家康顯得非常興奮似地坐直了身體。
這時他正靠在枕上，喝着茶阿送來的湯藥。
陪侍的小厮、婢女都已經退到其他房間，而白天經常守在父親床前的将軍秀忠、義直、賴宣、賴房等人，也都回到了西之丸的寝所。
随着季節的演變，天氣也愈來愈溫暖了。
庭院中綻放的八重櫻，使得家中充滿了春天的氣息。
但是對於天壽将盡的人來說，這并非大自然的恩惠，而是提醒他将肉體奉還上天的日子正一天天接近。
&ldquo拜托你！雖然他明知你會生氣，但是卻仍然堅持要來看你，請你允許他來探視你吧！&rdquo 家康以半夢半醒般的眼神看着茶阿之局，口中嘟囔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 &ldquo清見寺離這兒太遠了。
&rdquo 他似乎又想起了忠輝的事。
&ldquo清見寺離我太遠了，還是叫他移居臨濟寺吧！&rdquo &ldquo啊&hellip&hellip你說什麼？叫他移到距離駿府較近的臨濟寺來嗎？&rdquo &ldquo是啊&hellip&hellip因為我有東西要交給他。
在那個書架上，有一把放在藍底織錦袋中的笛子，你把它拿過來吧！&rdquo &ldquo啊！架子上的笛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笛子，而是信長公送給我的，名叫野風的名笛。
&rdquo &ldquo哦，是這個嗎？&rdquo &ldquo是的，把繩子解開&hellip&hellip&rdquo &ldquo噢，真漂亮的笛子！&rdquo &ldquo把笛子拿過來，我想再看一次。
那個勇猛無比的信長公經常站在野風之中，靜靜地吹奏笛子。
&rdquo &ldquo哦，拿出來了，你看！&rdquo 但是家康并未伸手接過笛子。
或許，是因為害怕看到自己那不停顫抖的雙手吧？ &ldquo不，我不拿了。
這把笛子就送給忠輝，當作一個紀念品吧！&rdquo &ldquo什麼？你要這笛子&hellip&hellip送給忠輝？&rdquo &ldquo是的。
我相信和平一定會來到人世，因為連信長這樣的人，都認為笛子比刀更好&hellip&hellip他不喜歡人類互相殺伐的嘶吼聲，而喜歡聆聽搦搦笛音。
&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rdquo &ldquo把這個&hellip&hellip把這個送給忠輝當作紀念品&hellip&hellip告訴他，這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
還有，在我死後，務必要把這笛子拿給将軍家看&hellip&hellip告訴他是父親特别交待的，一定要拿給将軍家&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兒，家康突然伸手握住了茶阿的雙手。
茶阿慌忙反手握住了家康的手。
直到此刻，茶阿仍然認為家康會把忠輝叫到枕邊，再由她親手把笛子交給忠輝。
但是，當家康那雙顫抖的手碰到茶阿的雙手時，卻突然說道： &ldquo這把笛子&hellip&hellip應該叫誰送到臨濟寺去呢？&rdquo &ldquo啊？你、你說什麼？&rdquo &ldquo我說，應該叫誰将這把笛子送到臨濟寺去呢？是上野介？還是松平勝隆、柳生宗矩？&hellip&hellip&rdquo 茶阿猛地高聲說道： &ldquo這麼說來&hellip&hellip你、你&hellip&hellip是不願意直接和上總介會面喽？&rdquo 家康用僅剩的一絲力量握了握茶阿的手，然後點頭稱是。
&ldquo不，這樣&hellip&hellip忠輝未免太可憐了！現在他隻想見你一面&hellip&hellip他明知道你會罵他，卻還是毫不猶豫地自深谷趕來&hellip&hellip拜托你，見他一面吧！就在這裏&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可以，不可以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真是太冷酷、無情了！上總大人也是你的孩子，如果是在平常，你不見他倒也無所謂，但是這一次很可能是你們父子倆最後一次見面，難道你連這個機會也不肯給他嗎？你這麼做未免太絕情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茶阿，你不要胡鬧&hellip&hellip在這世上，沒有不疼愛自己子女的父母。
&rdquo &ldquo就是因為如此&hellip&hellip就是因為如此&hellip&hellip所以我才請求你的呀！&rdquo &ldquo但是，我有不能見他的理由&hellip&hellip你知道嗎？&hellip&hellip我希望你能平心靜氣地聽我說。
由於我的疏忽而導緻太閣之子切腹自盡，因此&hellip&hellip相信你也能了解吧？&rdquo 茶阿的眼光刹時變得無比銳利。
她用哀怨的眼神望向家康的眼眸深處，而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或許，這種敵意的表現，正是她發自母性本能的強烈抗議吧？ （這麼說來、這麼說來，隻因為太閣之子被殺，所以我的孩子也要被殺嗎？） 她那噴火似的眼眸筆直地凝視着家康，似乎正向他提出無言的诘問。
在她的逼視之下，家康的眼眸刹時濡濕，而顫抖也由雙手擴展到整個肩部。
&ldquo茶阿，原諒我&hellip&hellip唯有我派人把笛子送到臨濟寺，忠輝才能逃過将軍的制裁。
&rdquo &ldquo啊！你是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一旦法令稍有偏頗，便不能建立太平之世。
忠輝無視於法令的存在，以待罪之身擅自來到此地，我又怎麼能一味地庇護他呢？基於法令必須遵守的原則，将軍家必然會派人包圍臨濟寺。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但是，即使是遭到包圍，為了顧及忠輝的安全&hellip&hellip如果将這把笛子拿給将軍家看，那麼将軍家會作何感想呢？&hellip&hellip茶阿，這是我這為人父的，唯一能為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hellip&hellip你能了解嗎？你能了解嗎？&hellip&hellip藉由這把笛子，忠輝自然會了解父親的想法。
他會頓時醒悟笛子比大刀、洋槍更重要，我相信他一定能夠了解這一點的。
&rdquo 說完，家康似乎全身虛脫般地倒在枕上，失聲哭了起來。
但是，茶阿卻依然噤口不語。
她依舊握着家康的手，眼眸也依舊咄咄逼人，但是卻隻是怔怔地望着某處。
這個看顧家康直到他生命結束的女性，渾身充滿了像男人一般的強勁力量。
四 家康於元和二年四月十七日巳時（上午十點）去世。
他在意識清醒時所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就是将林道春召至枕邊，命他整理自城内收集而來的萬卷之書，編為&ldquo駿府文庫&rdquo以供後人參考。
在這之後，由於意識逐漸模糊，因此其所下的命令大多不具意義。
後人認為，家康和臨死之際一再嚷着：&ldquo阿拾就拜托你了，阿拾（秀賴）就拜托你了&hellip&hellip&rdquo的秀吉人性上之差異，在這一點上就清楚地表現出來了。
盡管後人認為秀吉和家康之間，一方是過度疼愛自己的子女，另一方則是對自己的血肉至親極為冷淡，但事實上這隻是一種膚淺的看法。
通常人類在進入衰老時期以後，大都會變得&ldquo精神恍惚&rdquo，說話颠三倒四。
當然，其中也有少數人直到死前，都能一直保持冷靜的思考，這就是所謂的通達之人。
家康崩殂之後，家人遵照其遺言漏夜将靈柩栘往久能山，在此設立靈堂，由神龍院梵舜及榊原内記清久為他齋祀。
於久能山舉行神式祭祀，是在四月十九日，而将軍秀忠回到江戶是在四月二十四日。
一個月後，也就是五月十七日時，複於江戶增上寺舉行佛式的大法要修行。
其時，伊達政宗已經不在江戶了。
五月四日，政宗和佐竹義宣、上杉景勝一同自江戶出發，準備返回仙台。
據此推算，秀忠於江戶城内召他前去會面，應該是在四月底的事情。
當時是柳生宗矩來到江戶住宅，告訴政宗秀忠有事要和他密談。
&ldquo柳生，大風已經過去了。
&rdquo 政宗坦率地說出自己對家康之死的感想，但是宗矩卻連忙修正他的話說： &ldquo這話不像是伊達大人所說的嘛！事實上，大風才剛要來呢！現在隻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甯靜罷了&hellip&hellip我覺得你是想要這麼說。
&rdquo &ldquo什麼？暴風雨前的甯靜？縱使真的有暴風雨，也必須立刻使它停止才行。
再說，當今天下除了我伊達以外，還有誰能煽起大風呢？&rdquo 宗矩用手指摸摸自己的鼻尖。
&ldquo大風會逐漸吹起，而且會使目前的情勢完全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