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忠輝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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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伊達政宗和柳生宗矩的好意，忠輝當然十分清楚。
宗矩風塵仆仆來到深谷之中，建議自己仿照太郎冠者的愚蠢行為&hellip&hellip要他假扮成一個放浪形骸的呆子，藉以解除監視者的戒心，然後乘機飛奔前往駿府，央求生母讓他見父親家康的最後一面&hellip&hellip這個計劃的原始構想，當然也包含了一種視忠輝為愚蠢小兒的失禮想法在内。
如果是以前的忠輝，必然會怒不可遏地厲聲斥責道： &ldquo你這家夥，居然把我當成一個智能不足的嬰兒！我不會饒了你的，還不快滾！&rdquo 他一定會暴跳如雷地責罵對方。
但是，現在的忠輝已經沒有表示憤怒的力氣了。
&ldquo是嗎？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可以見到父親的方法了嗎？&rdquo 說到這兒，他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宗矩之所以微服來到深谷，并非由於對忠輝抱持着特殊的好意。
恐怕除了伊達政宗以外，他還事先和天海上人商量過，在聽取對方的意見之後才決定來到此地。
生性聰明的忠輝，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政宗和天海都為我絞盡腦汁&hellip&hellip因此，我除了仰賴日夜看護父親的親生母親之外，别無他法可想&hellip&hellip） 由這件事情不難想見，父兄對於處分自己的方式恐怕已經作成決定，而且很難動搖了。
&ldquo是嗎？這麼說來，父親的死期将近喽？&rdquo &ldquo我想你最好去看看他。
&rdquo &ldquo我知道了&hellip&hellip今天的談話内容，我不會随便告訴别人的。
&rdquo 宗矩離去之後，足足有半刻的時間，忠輝不停地用拳頭敲打自己的膝蓋。
時而放聲哭泣，時而暴躁易怒，在土井利勝所派遣的監視者眼中，忠輝的表現實在太不尋常了。
在忠輝逃走之後，監視者在報告書中寫道： &ldquo因為過度悲傷而導緻心智紊亂。
&rdquo 即使是在爛醉如泥的情況下，他也會拉着身邊的人翩翩起舞；一旦對方稍有不從，他就會大聲叫嚷着要殺了他們，因此小厮們隻好陪着他不停地跳舞。
一天夜裏，他以如廁為由騙開了監視的人，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報告書的最後寫道：忠輝的行為可能是受到伊達政宗或天海上人的指導&hellip&hellip &ldquo抵達江戶以後，他偷偷地潛入仙台住宅，令為丈夫的遭遇感到悲傷而卧病在床的五郎八姬驚喜萬分。
&rdquo 這是後人的記錄。
至於忠輝在由江戶前往駿府的途中，究竟是如何越過箱根的問題，至今依然成謎。
據筆者猜想，或許是柳生宗矩事先通知了留守關所的阿部，特地予以放行吧？甚至，我們也不排除秀忠和宗矩曾經談過此事的可能性。
總之，忠輝連夜來到了駿府城下，并且透過禦用商人的幫助，在其家中與生母茶阿見面。
當時的忠輝，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趾高氣昂的忠輝了。
或許是由於宗矩和伊達阿波的設計，因此在忠輝見過五郎八姬以後，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hellip&hellip 盡管後來重臣及禦台所不斷地建議她再婚，但是五郎八姬卻始終笑而不答。
當然，這一方面是為了遵守宗教上的戒律，一方面則是雖然被通知已經和忠輝正式離婚，然而： &ldquo這隻是一般人的想法，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和上帝為我挑選的丈夫離婚的。
&rdquo 五郎八姬斬釘截鐵地表示，并且終生不曾再婚。
因之，當兩人於江戶的仙台住宅秘密相會時，也正是改變忠輝之人生觀的關鍵時刻。
否則，忠輝将永遠是那個不斷地走向死亡深淵的自我毀滅型之忠輝&hellip&hellip 在見到母親時，忠輝首先說道： &ldquo母親，他&hellip&hellip他怎麼樣了？&rdquo 透過曦微的燈光，他發現母親的鬓腳點綴着斑斑白發，看起來顯得格外蒼老。
&ldquo母親，你不舒服嗎？&rdquo &ldquo不，我沒什麼。
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自己能代替你的父親和你，讓死神把我帶走。
&rdquo &ldquo這麼說來，父親真的沒救了？&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是的。
他的壽命已經&hellip&hellip不過，在他臨死之前，曾經向天海上人和将軍家表示，他還有很多未了的心願？&rdquo &ldquo哦？他怎麼告訴将軍家和天海&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先不要生氣，耐心地聽我說完。
父親對你的慈愛和其他孩子并沒有兩樣，在他的内心深處，其實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hellip&hellip盡管他對你所做的事情稍嫌過份了點。
&rdquo &ldquo哦，真的？父親對我仍然有所期待？&rdquo 母親的話令忠輝感到意外、難以置信。
&ldquo是的。
你的個性和父親非常相似&hellip&hellip也許是太過相似了。
你的父親曾經好幾次向我表示，你的個性和已故的嫡男信康幾乎是一模一樣。
&rdquo &ldquo哦，父親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偏激的個性&hellip&hellip好強的個性&hellip&hellip要想鍛鍊到完全成熟，至少要等到三十歲以後&hellip&hellip但是信康卻還來不及成熟就死去了。
為此，你的父親十分擔心你會步上信康的後塵&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是奇怪，五郎八姬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母親，你真覺得我是一個孤僻的人嗎？&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是的。
因為你每次隻會向我發牢騷，令我無比心痛&hellip&hellip好了，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畢竟你已經千裡迢迢地趕來這裏。
我知道你想見父親一面，所以才來拜托我。
不過，我想你最好先在清見寺或臨濟寺住下，等我把你身邊的事情安排妥當再說。
将軍家和本多正純都知道這件事了，因此絕對不能讓他們發現你的行蹤。
此外寺院方面也必須稍作安排：總之，任何事情都必須經過審慎的計劃之後，才能着手進行。
&rdquo 忠輝出其不意地啜泣起來。
&ldquo母親&hellip&hellip忠輝、忠輝真是世上大不孝的人，而我卻直到現在才了解這一點。
&rdquo &ldquo不，你能這麼說，我就已經很滿足了&hellip&hellip你父親知道了&hellip&hellip一定也會喜極而泣的。
&rdquo 說到這兒，茶阿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良久才又繼續說道： &ldquo當你和父親見面時，千萬不要再惹他生氣了，畢竟這是你們父子最後一次相見了。
&rdquo 忠輝慌忙拉住母親的手，再次像孩子般地痛哭失聲。
二 這時家康的病情時好時壞。
來自大内的欽差&mdash&mdash武家傳奏的權大納言廣橋兼勝及三條西實條抵達駿府，是在二月二十三日。
為了表示尊敬，家康特地命人扶他離開病床，偕同将軍秀忠來到正門迎接天皇所派來的欽差。
家康開始出現的異常表現，是三月十七日以處置不當為由，将侍醫片山宗哲流放到信州高島，接着又将詛呪其健康的東福寺清韓長老拘禁於駿府。
就在同一天，晉升家康為太政大臣的聖旨於家康的病榻前宣讀。
在懷着感激的心情聆聽聖旨時，家康也自覺到自己即将不久於人世了。
但是，他卻還是毫不通融地處罰侍醫片山宗哲，并且下令監禁清韓長老。
對於他的作法，我們隻能說或許是因為他厭惡死亡，因而在面對死亡之際，心緒變得格外混亂的緣故吧？ 透過茶阿的通報，伊達政宗來到了家康的枕邊表達問候之意。
當然，也許政宗的内心深處，是希望能夠見到意識逐漸混亂的家康，以便真正地放心。
三月十八日這天将近正午時分。
&ldquo伊達大人來看你了。
&rdquo 茶阿來到家康的枕邊，輕輕地搖晃他的肩膀。
這時，家康緩緩地睜開雙眼，看着天花闆說道： &ldquo誰要見我？啊，不論是誰都無所謂，先叫正純來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馬上告訴正純才行。
&rdquo 茶阿看了政宗一眼，示意他先稍作等待，然後到隔壁的房間把正純找來。
&ldquo本多上野介來了！&rdquo 正純取出紙筆。
&ldquo哦，東西都準備好了嗎？&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是的。
&rdquo &ldquo那麼，我就說了。
首先，我要你把越後飯山的堀直寄叫到駿府來，立刻叫他前來。
&rdquo &ldquo是堀直寄嗎？&rdquo &ldquo是的。
我要教他治理越後的秘訣，至於方法則和忠輝略有不同。
&rdquo &ldquo隻有這件事嗎？&rdquo &ldquo不，還有呢！立刻把水野忠清叫來，我要加封他一萬石的領地。
而且，我要你在我的枕邊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rdquo &ldquo是！是上野小幡城的水野忠清，對吧？&rdquo &ldquo是的。
除了水野的舊領之外，再把三河的刈谷還給忠清，如此不就有兩萬石了嗎？水野畢竟是家母的娘家，而我之所以把忠清移到刈谷，就是希望他能誠誠懇懇地祭祀祖靈。
&rdquo &ldquo遵命！&rdquo &ldquo之後，再讓大垣的石川忠總繼承家成的家業。
另外，大垣附近還必須安排一些跟随忠總的人。
&rdquo &ldquo跟随石川忠總的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我打算由大久保之子擔任。
這個孩子好像是叫忠為吧？如果我忘了安排大久保家的事就死去，那麼世人将會批評我家康不知人情。
為了讓忠為日後能夠安身立命，我決定在大垣附近為他開辟新田領地，你就這麼告訴石川忠總吧！當然，這件事可以過一陣子再說。
接着就是将軍家&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兒，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因此隻好暫時保持沈默，以便調整呼吸。
（原來現在家康所挂念的是這些事情&hellip&hellip） 必須為大久保忠鄰的後人尋個安身立命之所，并将母親的娘家水野家移回刈谷&hellip&hellip這個老人的遺言，無一不是人性化的表現。
不過，對於侍醫和清韓長老的處分，就未免太過奇怪了&hellip&hellip （&hellip&hellip家康真的是因為對宗哲無法将其疾病治愈而生氣，并且認為是清韓的鐘銘作祟而使他生病，所以才處分他們的嗎？） 正純的事情結束以後，政宗再度坐在家康的枕邊。
當政宗微微一笑時，家康也咧開嘴笑了起來。
&ldquo哦，你又來到駿府啦&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你的意思是說你讨厭看到我，希望我趕快回去嗎？&rdquo &ldquo怎麼會呢？我正想着你哩！&rdquo &ldquo你即将把這具向上天借來的身體還給上天了嗎？&rdquo &ldquo這件事啊、這件事！事實上，我全身唯一僅剩的，就隻有這顆心而已。
&rdquo &ldquo哦，隻剩下一顆心嗎？那麼，你認為應該把它放在哪裏供人祭祀較好呢？是放在寺廟，還是按照豐國大明神的往例呢？&rdquo &ldquo哈哈哈&he
宗矩風塵仆仆來到深谷之中，建議自己仿照太郎冠者的愚蠢行為&hellip&hellip要他假扮成一個放浪形骸的呆子，藉以解除監視者的戒心，然後乘機飛奔前往駿府，央求生母讓他見父親家康的最後一面&hellip&hellip這個計劃的原始構想，當然也包含了一種視忠輝為愚蠢小兒的失禮想法在内。
如果是以前的忠輝，必然會怒不可遏地厲聲斥責道： &ldquo你這家夥，居然把我當成一個智能不足的嬰兒！我不會饒了你的，還不快滾！&rdquo 他一定會暴跳如雷地責罵對方。
但是，現在的忠輝已經沒有表示憤怒的力氣了。
&ldquo是嗎？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可以見到父親的方法了嗎？&rdquo 說到這兒，他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宗矩之所以微服來到深谷，并非由於對忠輝抱持着特殊的好意。
恐怕除了伊達政宗以外，他還事先和天海上人商量過，在聽取對方的意見之後才決定來到此地。
生性聰明的忠輝，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政宗和天海都為我絞盡腦汁&hellip&hellip因此，我除了仰賴日夜看護父親的親生母親之外，别無他法可想&hellip&hellip） 由這件事情不難想見，父兄對於處分自己的方式恐怕已經作成決定，而且很難動搖了。
&ldquo是嗎？這麼說來，父親的死期将近喽？&rdquo &ldquo我想你最好去看看他。
&rdquo &ldquo我知道了&hellip&hellip今天的談話内容，我不會随便告訴别人的。
&rdquo 宗矩離去之後，足足有半刻的時間，忠輝不停地用拳頭敲打自己的膝蓋。
時而放聲哭泣，時而暴躁易怒，在土井利勝所派遣的監視者眼中，忠輝的表現實在太不尋常了。
在忠輝逃走之後，監視者在報告書中寫道： &ldquo因為過度悲傷而導緻心智紊亂。
&rdquo 即使是在爛醉如泥的情況下，他也會拉着身邊的人翩翩起舞；一旦對方稍有不從，他就會大聲叫嚷着要殺了他們，因此小厮們隻好陪着他不停地跳舞。
一天夜裏，他以如廁為由騙開了監視的人，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報告書的最後寫道：忠輝的行為可能是受到伊達政宗或天海上人的指導&hellip&hellip &ldquo抵達江戶以後，他偷偷地潛入仙台住宅，令為丈夫的遭遇感到悲傷而卧病在床的五郎八姬驚喜萬分。
&rdquo 這是後人的記錄。
至於忠輝在由江戶前往駿府的途中，究竟是如何越過箱根的問題，至今依然成謎。
據筆者猜想，或許是柳生宗矩事先通知了留守關所的阿部，特地予以放行吧？甚至，我們也不排除秀忠和宗矩曾經談過此事的可能性。
總之，忠輝連夜來到了駿府城下，并且透過禦用商人的幫助，在其家中與生母茶阿見面。
當時的忠輝，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趾高氣昂的忠輝了。
或許是由於宗矩和伊達阿波的設計，因此在忠輝見過五郎八姬以後，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hellip&hellip 盡管後來重臣及禦台所不斷地建議她再婚，但是五郎八姬卻始終笑而不答。
當然，這一方面是為了遵守宗教上的戒律，一方面則是雖然被通知已經和忠輝正式離婚，然而： &ldquo這隻是一般人的想法，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和上帝為我挑選的丈夫離婚的。
&rdquo 五郎八姬斬釘截鐵地表示，并且終生不曾再婚。
因之，當兩人於江戶的仙台住宅秘密相會時，也正是改變忠輝之人生觀的關鍵時刻。
否則，忠輝将永遠是那個不斷地走向死亡深淵的自我毀滅型之忠輝&hellip&hellip 在見到母親時，忠輝首先說道： &ldquo母親，他&hellip&hellip他怎麼樣了？&rdquo 透過曦微的燈光，他發現母親的鬓腳點綴着斑斑白發，看起來顯得格外蒼老。
&ldquo母親，你不舒服嗎？&rdquo &ldquo不，我沒什麼。
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自己能代替你的父親和你，讓死神把我帶走。
&rdquo &ldquo這麼說來，父親真的沒救了？&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是的。
他的壽命已經&hellip&hellip不過，在他臨死之前，曾經向天海上人和将軍家表示，他還有很多未了的心願？&rdquo &ldquo哦？他怎麼告訴将軍家和天海&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先不要生氣，耐心地聽我說完。
父親對你的慈愛和其他孩子并沒有兩樣，在他的内心深處，其實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hellip&hellip盡管他對你所做的事情稍嫌過份了點。
&rdquo &ldquo哦，真的？父親對我仍然有所期待？&rdquo 母親的話令忠輝感到意外、難以置信。
&ldquo是的。
你的個性和父親非常相似&hellip&hellip也許是太過相似了。
你的父親曾經好幾次向我表示，你的個性和已故的嫡男信康幾乎是一模一樣。
&rdquo &ldquo哦，父親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偏激的個性&hellip&hellip好強的個性&hellip&hellip要想鍛鍊到完全成熟，至少要等到三十歲以後&hellip&hellip但是信康卻還來不及成熟就死去了。
為此，你的父親十分擔心你會步上信康的後塵&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是奇怪，五郎八姬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母親，你真覺得我是一個孤僻的人嗎？&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是的。
因為你每次隻會向我發牢騷，令我無比心痛&hellip&hellip好了，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畢竟你已經千裡迢迢地趕來這裏。
我知道你想見父親一面，所以才來拜托我。
不過，我想你最好先在清見寺或臨濟寺住下，等我把你身邊的事情安排妥當再說。
将軍家和本多正純都知道這件事了，因此絕對不能讓他們發現你的行蹤。
此外寺院方面也必須稍作安排：總之，任何事情都必須經過審慎的計劃之後，才能着手進行。
&rdquo 忠輝出其不意地啜泣起來。
&ldquo母親&hellip&hellip忠輝、忠輝真是世上大不孝的人，而我卻直到現在才了解這一點。
&rdquo &ldquo不，你能這麼說，我就已經很滿足了&hellip&hellip你父親知道了&hellip&hellip一定也會喜極而泣的。
&rdquo 說到這兒，茶阿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良久才又繼續說道： &ldquo當你和父親見面時，千萬不要再惹他生氣了，畢竟這是你們父子最後一次相見了。
&rdquo 忠輝慌忙拉住母親的手，再次像孩子般地痛哭失聲。
二 這時家康的病情時好時壞。
來自大内的欽差&mdash&mdash武家傳奏的權大納言廣橋兼勝及三條西實條抵達駿府，是在二月二十三日。
為了表示尊敬，家康特地命人扶他離開病床，偕同将軍秀忠來到正門迎接天皇所派來的欽差。
家康開始出現的異常表現，是三月十七日以處置不當為由，将侍醫片山宗哲流放到信州高島，接着又将詛呪其健康的東福寺清韓長老拘禁於駿府。
就在同一天，晉升家康為太政大臣的聖旨於家康的病榻前宣讀。
在懷着感激的心情聆聽聖旨時，家康也自覺到自己即将不久於人世了。
但是，他卻還是毫不通融地處罰侍醫片山宗哲，并且下令監禁清韓長老。
對於他的作法，我們隻能說或許是因為他厭惡死亡，因而在面對死亡之際，心緒變得格外混亂的緣故吧？ 透過茶阿的通報，伊達政宗來到了家康的枕邊表達問候之意。
當然，也許政宗的内心深處，是希望能夠見到意識逐漸混亂的家康，以便真正地放心。
三月十八日這天将近正午時分。
&ldquo伊達大人來看你了。
&rdquo 茶阿來到家康的枕邊，輕輕地搖晃他的肩膀。
這時，家康緩緩地睜開雙眼，看着天花闆說道： &ldquo誰要見我？啊，不論是誰都無所謂，先叫正純來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馬上告訴正純才行。
&rdquo 茶阿看了政宗一眼，示意他先稍作等待，然後到隔壁的房間把正純找來。
&ldquo本多上野介來了！&rdquo 正純取出紙筆。
&ldquo哦，東西都準備好了嗎？&rdquo &ldquo是&hellip&hellip是的。
&rdquo &ldquo那麼，我就說了。
首先，我要你把越後飯山的堀直寄叫到駿府來，立刻叫他前來。
&rdquo &ldquo是堀直寄嗎？&rdquo &ldquo是的。
我要教他治理越後的秘訣，至於方法則和忠輝略有不同。
&rdquo &ldquo隻有這件事嗎？&rdquo &ldquo不，還有呢！立刻把水野忠清叫來，我要加封他一萬石的領地。
而且，我要你在我的枕邊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rdquo &ldquo是！是上野小幡城的水野忠清，對吧？&rdquo &ldquo是的。
除了水野的舊領之外，再把三河的刈谷還給忠清，如此不就有兩萬石了嗎？水野畢竟是家母的娘家，而我之所以把忠清移到刈谷，就是希望他能誠誠懇懇地祭祀祖靈。
&rdquo &ldquo遵命！&rdquo &ldquo之後，再讓大垣的石川忠總繼承家成的家業。
另外，大垣附近還必須安排一些跟随忠總的人。
&rdquo &ldquo跟随石川忠總的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我打算由大久保之子擔任。
這個孩子好像是叫忠為吧？如果我忘了安排大久保家的事就死去，那麼世人将會批評我家康不知人情。
為了讓忠為日後能夠安身立命，我決定在大垣附近為他開辟新田領地，你就這麼告訴石川忠總吧！當然，這件事可以過一陣子再說。
接着就是将軍家&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兒，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因此隻好暫時保持沈默，以便調整呼吸。
（原來現在家康所挂念的是這些事情&hellip&hellip） 必須為大久保忠鄰的後人尋個安身立命之所，并将母親的娘家水野家移回刈谷&hellip&hellip這個老人的遺言，無一不是人性化的表現。
不過，對於侍醫和清韓長老的處分，就未免太過奇怪了&hellip&hellip （&hellip&hellip家康真的是因為對宗哲無法将其疾病治愈而生氣，并且認為是清韓的鐘銘作祟而使他生病，所以才處分他們的嗎？） 正純的事情結束以後，政宗再度坐在家康的枕邊。
當政宗微微一笑時，家康也咧開嘴笑了起來。
&ldquo哦，你又來到駿府啦&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你的意思是說你讨厭看到我，希望我趕快回去嗎？&rdquo &ldquo怎麼會呢？我正想着你哩！&rdquo &ldquo你即将把這具向上天借來的身體還給上天了嗎？&rdquo &ldquo這件事啊、這件事！事實上，我全身唯一僅剩的，就隻有這顆心而已。
&rdquo &ldquo哦，隻剩下一顆心嗎？那麼，你認為應該把它放在哪裏供人祭祀較好呢？是放在寺廟，還是按照豐國大明神的往例呢？&rdquo &ldquo哈哈哈&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