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代潮流
關燈
小
中
大
三
為了獵鶴以作為送給母親的禮物，政宗首先來到千住狩獵。
（明年就要成為秀忠、家光兩代的先驅了，一定要勤勤懇懇才行！） 不過，這位日本第一武将現在最想看到的，卻是母親的笑容。
值得慶幸的是，翌日一早他就獵到了兩隻鶴。
當政宗帶着鶴抵達仙台之後，随即在片倉小十郎和山岡志摩的帶領下前去探望住在本丸新築禦殿内的母親。
在看到母親的那一瞬間，政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他知道母親已經老邁，而且母親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相當萬幸的了，但是&hellip&hellip （這真的就是我的母親嗎？&hellip&hellip） 端坐在飄着新木香氣的書院裏的母親，令政宗聯想到一隻白色的老貓。
她的全身裹着一層白色的皮毛，乍看之下有如一位與衆不同的孩童。
（她真是以往那位威風凜凜的母親嗎&hellip&hellip？） 他的腦海裏不禁浮現那位傳說中騎着桃花馬、手持大刀，往來於敵陣當中斬殺無數敵人的母親之雄姿。
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母親，身軀比父親更為龐大，兩眼炯炯有神，以緻連素有猛将之稱的政宗，也不禁想要回避她的視線。
母親茫然地望着站在門口的政宗，似乎正在努力想要認清楚來人究竟是誰。
&ldquo母親！我是政宗&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你剛說你是誰&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我就是你的兒子政宗&hellip&hellip我已經五十六歲了&hellip&hellip在失去父親的這三十七年裏，我早就從一個少年變成老翁了。
&rdquo 說到這裏，政宗突然覺得胸口一熱，兩手也不自覺地支在榻榻米上。
然而保春院卻完全無視於他的激動，兀自說些全然不相幹的話。
&ldquo這是白绫嗎？&rdquo &ldquo是的，這是白绫做成的衣服，你喜歡嗎？&rdquo 這時站在一旁的山岡志摩很快地插口說道： &ldquo好重啊！我還是比較喜歡麻布織成的夏衣。
&rdquo &ldquo開玩笑&hellip&hellip麻布織成的夏衣是活人穿的嗎？&rdquo &ldquo但是麻布織成的夏衣比較涼快啊！對了，我這裏還有六文錢可以帶到三途河去哩！&rdquo 志摩以同情的眼光看着政宗，而政宗則雙手支地、以尖銳的表情望着母親。
不過，母子之間的視線并未交會。
&ldquo我的大半身子都已經躺進棺材裏了，何必還穿什麼白绫衣裳呢？真是可憐&hellip&hellip義俊（最上家）也被擊潰了，怎麼我遇到的盡是一些不如意的事呢？&rdquo 政宗的兩眼閃閃發光。
&ldquo你們先退下吧！我要和母親單獨相處一會兒。
&rdquo 志摩和小十郎不禁面面相觑。
不過他們并沒有立刻站起身來，而是将火盆推近政宗，因為此時天氣已經非常寒冷了。
&ldquo我叫你們退下，聽到了沒？我要和母親商量有關最上家再興的事情，因此隻有我們兩人在場就行了。
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進來！&rdquo 小十郎和志摩再度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互望着對方，然後緩緩地站起身來。
待兩人退下之後，政宗很快地把火盆推到母親面前。
&ldquo母親，你準備到父親那兒去了嗎？&rdquo &ldquo&hellip&hellip哦，你是誰啊？&rdquo 兩個人的視線終於首次相遇，但是保春院立刻又将視線栘往左邊壁櫥上的連山繪畫。
&ldquo母親，你可以把我當作小次郎或梵天丸藤次郎，畢竟我們都是你懷胎十月、曆盡千辛萬苦所生下的孩子啊！&rdquo &ldquo哼！&rdquo &ldquo事實上，政宗知道母親想要到三途河去見誰。
你最想見的，當然就是我的父親，其次是舅父最上義光&hellip&hellip政宗雖然隻有一隻眼睛，但是畢竟已經五十六歲了，如果連這點小事都看不出來，那豈不是太笨了嗎？&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當你見到父親時，麻煩告訴他：政宗雖然尚未獲得百萬石領地，但是卻能維持自南北朝以來的尊皇風氣及領民的安堵。
另外，也請你告訴最上家的舅父，政宗這次之所以沒有全力護衛義隆，完全是為了掌握最上家再興的契機。
當然，最上家即使再興，也不可能成為大大名。
那是因為，舅父及其父祖道德不足，以緻直參的旗本們敬而遠之，也間接導緻了這次封地被削的惡運。
&rdquo 這時保春院的雙肩突然劇烈地顫抖着。
而政宗則露出微笑。
&ldquo我一向都很為母親的娘家着想，相信這份孝心也會使神佛深受感動。
神佛對任何事情都能看得十分透徹，因而才讓母親所下嫁的伊達家，一直是奧羽第一的大大名。
換言之，這是因為神佛都能了解我的一番苦心。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母親，我知道當年你并不是因為憎恨政宗，所以才想毒害我。
而是因為當時豐太閣睥睨政宗的功勳，而且意欲削去伊達和最上家的領地，才迫使你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認為犧牲政宗一人，不但可以使最上家揚名立萬，而我的胞弟小次郎也能繼承伊達家的基業。
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你為了我們家的确用心良苦。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老實說，我根本不想殺死弟弟！但是如果當時我不殺他，則事情必将無法收拾，於是我隻好含淚做成此一決定。
從那以後&hellip&hellip每當我遭遇困難時，弟弟的魂魄總是會為我指點明路。
哈哈哈&hellip&hellip伊達家的力量應該十分強大才對！你瞧，伊達的士兵全都是武士中的武士。
也就因為如此，所以神佛、父親、舅父、小次郎，甚至連母親都在為伊達家盡心盡力。
值得慶幸的是&hellip&hellip上天在你還活着時，又把你交回到我的手中。
如果你有任何不滿的話，那麼不妨在回歸冥土之前，盡情地發發牢騷吧！哈哈哈&hellip&hellip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祖靈之道吧？&rdquo 政宗的話剛說完，保春院突然開始啜泣。
（她并沒有因為老邁而變得昏庸。
站在自己曾經謀害未遂的親生兒面前，她的良心當然有如刀割，所以才不得不拚命地虛張聲勢。
） &ldquo你能了解嗎？母親！&rdquo 在一聲尖銳的哭泣聲後，保春院終於按捺住激動的情緒。
&ldquo縱使要到極樂世界去，也不能空着肚子啊&hellip&hellip極樂的盛宴究竟是什麼呢？我喜歡春天的草餅。
&rdquo &ldquo現在沒有草餅！&rdquo &ldquo這麼說來，世間沒有給死人吃的東西喽？&rdquo &ldquo我想你必須喝點用鶴熬出來的湯汁才行。
如果你答應，那麼我立刻命人煮鶴，然後再親自端到你的面前來。
闊别三十二年之久的母親回來了！這是多麼值得高興的事啊！因此我希望你能像鶴一般地長壽&hellip&hellip草餅必須等到春天才有，請你不要太過任性吧！&rdquo 盡管此刻内心激蕩不已，但是保春院的姿勢卻絲毫沒有改變。
（如此強大的力量到底藏在她體内的哪一部位呢？） 她再次将視線移往小壁櫥的連山繪畫上。
&ldquo咦？我好像見過這座山&hellip&hellip極樂之境是在阿武隈山脈嗎？&rdquo &ldquo噢，你終於睜開眼睛，仔細地瞧這樣東西了。
你看，小次郎正支着手站在山蔭處對着我們笑呢！&rdquo &ldquo政宗！&rdquo &ldquo什麼事？&rdquo &ldquo你還是沒變&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沒變&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的心地太好了，因此總是會遭遇許多無妄之災。
身為母親的我，不喜歡老好人。
&rdquo 政宗愕然地看着母親。
就在這時，年逾七十五歲的義姬突然像孩于般地放聲大哭。
四 對身為母親的義姬而言，被自己想要殺害的兒子原諒，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
如果可以選擇，那麼她甯願被對方憎恨，至少心理上落個輕松。
（但是這孩子卻一點也不憎恨自己&hellip&hellip） 假如自己是個能夠繼承家業的男孩，那麼最上家的地位絕對不緻發生動搖。
身為兄長的最上義光固然是個著名的策略家，但是個性之強卻遠不及自己的妹妹。
才幹勝過兄長的義姬自從嫁給老好人伊達輝宗以後，即接連生下了政宗兄弟，這到底是怎樣的因緣呢？&hellip&hellip 政宗的性格，可以說是母親的倔強和父親的敦厚之混合體。
政宗笑着說道： &ldquo我們不要再談這些嚴肅的話題了。
&rdquo 他制止母親的談話。
&ldquo現在請你品嘗一下我自東照權現手中接收過來的獵場裏所獵獲的鶴吧！&rdquo &ldquo什麼？你自大禦所手中接收過來的獵場&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獵場位於千住，主要是為了萬一發生事情時，我可以假藉狩獵為由，很快地逃回領國。
&rdquo &ldquo哼！有這種事？看來大禦所早就摸清楚你的個性了&hellip&hellip他知道你的心地太好。
&rdquo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那有什麼關系呢？你還是安心地享用我為你準備的獵物吧！&rdquo 這時，像白貓一般的母親又說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話來。
&ldquo很好。
這碗鶴肉湯裏是不是下毒了？不過你放心，即使你真的想要害我，我也會配合你的行動的。
&rdquo 政宗覺得胸口一陣疼痛。
這個出生於戰國、性格剛強的女性之悲哀，猶如冬夜的寒風一般，不停地吹襲政宗的内心深處。
（難道母親今後一直都要這麼步步為營地生活下去嗎&hellip&hellip？） 當然，母親并不是因為吝惜自己的生命而返回仙台。
相反地，她是為了提醒以日本第一智者自居的政宗必須事事謹慎、處處小心而回來的。
仔細想想，這絕對不是謊言。
雖然自己曾經為了娘家而企圖殺害親生兒子，但是義姬卻無法否認，在其内心深處依然對政宗懷有一股濃郁的親情。
不論如何，直到這天晚上為止，政宗母子之間仍舊無法坦誠相對。
或許，他們隻是表面上裝出無法坦誠相對的姿态，而實際上心靈卻已經相通也未可知。
至於家中的人，則一緻認為身為母親的義姬個性太強，根本無法與之相處。
但是，經過兩、三次在禦殿會面之後，母親終於在翌年的四月十七日，也就是政宗準備再度由仙台前往江戶時，主動前來拜訪政宗。
由於保春院堅持送政宗出城，因此政宗隻好命
（明年就要成為秀忠、家光兩代的先驅了，一定要勤勤懇懇才行！） 不過，這位日本第一武将現在最想看到的，卻是母親的笑容。
值得慶幸的是，翌日一早他就獵到了兩隻鶴。
當政宗帶着鶴抵達仙台之後，随即在片倉小十郎和山岡志摩的帶領下前去探望住在本丸新築禦殿内的母親。
在看到母親的那一瞬間，政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他知道母親已經老邁，而且母親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相當萬幸的了，但是&hellip&hellip （這真的就是我的母親嗎？&hellip&hellip） 端坐在飄着新木香氣的書院裏的母親，令政宗聯想到一隻白色的老貓。
她的全身裹着一層白色的皮毛，乍看之下有如一位與衆不同的孩童。
（她真是以往那位威風凜凜的母親嗎&hellip&hellip？） 他的腦海裏不禁浮現那位傳說中騎着桃花馬、手持大刀，往來於敵陣當中斬殺無數敵人的母親之雄姿。
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母親，身軀比父親更為龐大，兩眼炯炯有神，以緻連素有猛将之稱的政宗，也不禁想要回避她的視線。
母親茫然地望着站在門口的政宗，似乎正在努力想要認清楚來人究竟是誰。
&ldquo母親！我是政宗&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你剛說你是誰&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我就是你的兒子政宗&hellip&hellip我已經五十六歲了&hellip&hellip在失去父親的這三十七年裏，我早就從一個少年變成老翁了。
&rdquo 說到這裏，政宗突然覺得胸口一熱，兩手也不自覺地支在榻榻米上。
然而保春院卻完全無視於他的激動，兀自說些全然不相幹的話。
&ldquo這是白绫嗎？&rdquo &ldquo是的，這是白绫做成的衣服，你喜歡嗎？&rdquo 這時站在一旁的山岡志摩很快地插口說道： &ldquo好重啊！我還是比較喜歡麻布織成的夏衣。
&rdquo &ldquo開玩笑&hellip&hellip麻布織成的夏衣是活人穿的嗎？&rdquo &ldquo但是麻布織成的夏衣比較涼快啊！對了，我這裏還有六文錢可以帶到三途河去哩！&rdquo 志摩以同情的眼光看着政宗，而政宗則雙手支地、以尖銳的表情望着母親。
不過，母子之間的視線并未交會。
&ldquo我的大半身子都已經躺進棺材裏了，何必還穿什麼白绫衣裳呢？真是可憐&hellip&hellip義俊（最上家）也被擊潰了，怎麼我遇到的盡是一些不如意的事呢？&rdquo 政宗的兩眼閃閃發光。
&ldquo你們先退下吧！我要和母親單獨相處一會兒。
&rdquo 志摩和小十郎不禁面面相觑。
不過他們并沒有立刻站起身來，而是将火盆推近政宗，因為此時天氣已經非常寒冷了。
&ldquo我叫你們退下，聽到了沒？我要和母親商量有關最上家再興的事情，因此隻有我們兩人在場就行了。
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進來！&rdquo 小十郎和志摩再度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互望着對方，然後緩緩地站起身來。
待兩人退下之後，政宗很快地把火盆推到母親面前。
&ldquo母親，你準備到父親那兒去了嗎？&rdquo &ldquo&hellip&hellip哦，你是誰啊？&rdquo 兩個人的視線終於首次相遇，但是保春院立刻又将視線栘往左邊壁櫥上的連山繪畫。
&ldquo母親，你可以把我當作小次郎或梵天丸藤次郎，畢竟我們都是你懷胎十月、曆盡千辛萬苦所生下的孩子啊！&rdquo &ldquo哼！&rdquo &ldquo事實上，政宗知道母親想要到三途河去見誰。
你最想見的，當然就是我的父親，其次是舅父最上義光&hellip&hellip政宗雖然隻有一隻眼睛，但是畢竟已經五十六歲了，如果連這點小事都看不出來，那豈不是太笨了嗎？&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當你見到父親時，麻煩告訴他：政宗雖然尚未獲得百萬石領地，但是卻能維持自南北朝以來的尊皇風氣及領民的安堵。
另外，也請你告訴最上家的舅父，政宗這次之所以沒有全力護衛義隆，完全是為了掌握最上家再興的契機。
當然，最上家即使再興，也不可能成為大大名。
那是因為，舅父及其父祖道德不足，以緻直參的旗本們敬而遠之，也間接導緻了這次封地被削的惡運。
&rdquo 這時保春院的雙肩突然劇烈地顫抖着。
而政宗則露出微笑。
&ldquo我一向都很為母親的娘家着想，相信這份孝心也會使神佛深受感動。
神佛對任何事情都能看得十分透徹，因而才讓母親所下嫁的伊達家，一直是奧羽第一的大大名。
換言之，這是因為神佛都能了解我的一番苦心。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母親，我知道當年你并不是因為憎恨政宗，所以才想毒害我。
而是因為當時豐太閣睥睨政宗的功勳，而且意欲削去伊達和最上家的領地，才迫使你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認為犧牲政宗一人，不但可以使最上家揚名立萬，而我的胞弟小次郎也能繼承伊達家的基業。
自從父親去世之後，你為了我們家的确用心良苦。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老實說，我根本不想殺死弟弟！但是如果當時我不殺他，則事情必将無法收拾，於是我隻好含淚做成此一決定。
從那以後&hellip&hellip每當我遭遇困難時，弟弟的魂魄總是會為我指點明路。
哈哈哈&hellip&hellip伊達家的力量應該十分強大才對！你瞧，伊達的士兵全都是武士中的武士。
也就因為如此，所以神佛、父親、舅父、小次郎，甚至連母親都在為伊達家盡心盡力。
值得慶幸的是&hellip&hellip上天在你還活着時，又把你交回到我的手中。
如果你有任何不滿的話，那麼不妨在回歸冥土之前，盡情地發發牢騷吧！哈哈哈&hellip&hellip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祖靈之道吧？&rdquo 政宗的話剛說完，保春院突然開始啜泣。
（她并沒有因為老邁而變得昏庸。
站在自己曾經謀害未遂的親生兒面前，她的良心當然有如刀割，所以才不得不拚命地虛張聲勢。
） &ldquo你能了解嗎？母親！&rdquo 在一聲尖銳的哭泣聲後，保春院終於按捺住激動的情緒。
&ldquo縱使要到極樂世界去，也不能空着肚子啊&hellip&hellip極樂的盛宴究竟是什麼呢？我喜歡春天的草餅。
&rdquo &ldquo現在沒有草餅！&rdquo &ldquo這麼說來，世間沒有給死人吃的東西喽？&rdquo &ldquo我想你必須喝點用鶴熬出來的湯汁才行。
如果你答應，那麼我立刻命人煮鶴，然後再親自端到你的面前來。
闊别三十二年之久的母親回來了！這是多麼值得高興的事啊！因此我希望你能像鶴一般地長壽&hellip&hellip草餅必須等到春天才有，請你不要太過任性吧！&rdquo 盡管此刻内心激蕩不已，但是保春院的姿勢卻絲毫沒有改變。
（如此強大的力量到底藏在她體内的哪一部位呢？） 她再次将視線移往小壁櫥的連山繪畫上。
&ldquo咦？我好像見過這座山&hellip&hellip極樂之境是在阿武隈山脈嗎？&rdquo &ldquo噢，你終於睜開眼睛，仔細地瞧這樣東西了。
你看，小次郎正支着手站在山蔭處對着我們笑呢！&rdquo &ldquo政宗！&rdquo &ldquo什麼事？&rdquo &ldquo你還是沒變&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沒變&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的心地太好了，因此總是會遭遇許多無妄之災。
身為母親的我，不喜歡老好人。
&rdquo 政宗愕然地看着母親。
就在這時，年逾七十五歲的義姬突然像孩于般地放聲大哭。
四 對身為母親的義姬而言，被自己想要殺害的兒子原諒，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
如果可以選擇，那麼她甯願被對方憎恨，至少心理上落個輕松。
（但是這孩子卻一點也不憎恨自己&hellip&hellip） 假如自己是個能夠繼承家業的男孩，那麼最上家的地位絕對不緻發生動搖。
身為兄長的最上義光固然是個著名的策略家，但是個性之強卻遠不及自己的妹妹。
才幹勝過兄長的義姬自從嫁給老好人伊達輝宗以後，即接連生下了政宗兄弟，這到底是怎樣的因緣呢？&hellip&hellip 政宗的性格，可以說是母親的倔強和父親的敦厚之混合體。
政宗笑着說道： &ldquo我們不要再談這些嚴肅的話題了。
&rdquo 他制止母親的談話。
&ldquo現在請你品嘗一下我自東照權現手中接收過來的獵場裏所獵獲的鶴吧！&rdquo &ldquo什麼？你自大禦所手中接收過來的獵場&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的！獵場位於千住，主要是為了萬一發生事情時，我可以假藉狩獵為由，很快地逃回領國。
&rdquo &ldquo哼！有這種事？看來大禦所早就摸清楚你的個性了&hellip&hellip他知道你的心地太好。
&rdquo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那有什麼關系呢？你還是安心地享用我為你準備的獵物吧！&rdquo 這時，像白貓一般的母親又說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話來。
&ldquo很好。
這碗鶴肉湯裏是不是下毒了？不過你放心，即使你真的想要害我，我也會配合你的行動的。
&rdquo 政宗覺得胸口一陣疼痛。
這個出生於戰國、性格剛強的女性之悲哀，猶如冬夜的寒風一般，不停地吹襲政宗的内心深處。
（難道母親今後一直都要這麼步步為營地生活下去嗎&hellip&hellip？） 當然，母親并不是因為吝惜自己的生命而返回仙台。
相反地，她是為了提醒以日本第一智者自居的政宗必須事事謹慎、處處小心而回來的。
仔細想想，這絕對不是謊言。
雖然自己曾經為了娘家而企圖殺害親生兒子，但是義姬卻無法否認，在其内心深處依然對政宗懷有一股濃郁的親情。
不論如何，直到這天晚上為止，政宗母子之間仍舊無法坦誠相對。
或許，他們隻是表面上裝出無法坦誠相對的姿态，而實際上心靈卻已經相通也未可知。
至於家中的人，則一緻認為身為母親的義姬個性太強，根本無法與之相處。
但是，經過兩、三次在禦殿會面之後，母親終於在翌年的四月十七日，也就是政宗準備再度由仙台前往江戶時，主動前來拜訪政宗。
由於保春院堅持送政宗出城，因此政宗隻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