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忠輝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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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院，由在藩中素有老将之稱的山岡志摩率領。
山岡志摩重長原先叫做小成田總右衛門，曾經在太閣征韓之役中，於韓國的山岡一地逮捕了國王之女獻給政宗，是個非常勇猛的武者。
之後政宗又将國王之女送給總右衛門為妻，并将其姓氏改為山岡。
山岡志摩的威名遠播，不但秀吉認識，甚至連家康也在進攻大坂時特地召見他。
此人後來於寬永三年去世，享年七十三歲。
由於他較政宗年長十三歲，因此大坂之役時應該已經六十二歲了。
但是，家康問及他的年齡時， &ldquo我七十六歲。
&rdquo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
家康不禁大吃一驚。
&ldquo真是令人感到驚訝！我想，在參與這次戰役的三十萬人當中，你應該是年紀最大的吧？但是，你看起來卻仍然老當益壯。
&rdquo 於是當即命人賜予酒飯。
對於此人的豪邁，家康在吃驚之餘也感到相當佩服。
當酒食送來時，山岡站着暍下三碗濁酒，然後又用同一個大碗連吃三碗飯。
&ldquo真是好食量！不過，你吃了這麼多以後，待會兒還能騎馬嗎？&rdquo &ldquo那有什麼困難的呢？&rdquo 山岡未置可否地躍上馬背，馬鞭一揮，随即風一般地向前疾奔而去。
家康深深為他過人的體力所折服，於是當場脫下身上所穿的鵝毛陣羽織披在他的肩上，作為對他的獎賞。
如今，這件&ldquo鵝毛戰袍&rdquo已成為志摩家的傳家之寶。
對於自己的手下謊報年齡而獲得家康的賜與，政宗着實感到十分驚訝。
&ldquo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了？怎麼一夜之間就增加了十四歲呢？&rdquo 他大惑不解地詢問志摩，然而志摩卻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ldquo戰争本身就是一種欺騙的行為，因此我為什麼不能欺騙大禦所呢？&rdquo 他坦然辯稱。
&ldquo哦？這麼說來，你的妻子是國王之女的說法也很值得懷疑喽？&rdquo &ldquo不，這是千真萬确的事。
世間所有美麗的事物，多半出自王土，因此她當然是國王的女兒。
&rdquo 聽到志摩的回答，政宗不禁對他的大膽言論感到驚異，從此對他另眼相看。
因此，這次甫由江戶返回仙台，政宗就立刻把志摩召至面前，對他說道： &ldquo我要你立刻到山形去，運用技巧将家母保春院騙到這兒來。
因為她的個性十分倔強，而你扯謊的本領又高人一等，所以我想利用你的長處，看看能否令她改變心意。
&rdquo &ldquo遵命！可是大人，志摩是從來不說謊的。
&rdquo &ldquo當初在大禦所面前，你不是騙他說你已經七十六歲了嗎？&rdquo &ldquo根本沒有這回事！我隻是很小聲地說：再過十四年我就七十六歲了，誰知大禦所耳朵不好，聽錯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必再編謊言了。
總之，你趕快到山形去把家母接回來吧！記住，絕對不能惹她生氣。
至於該怎麼做，你自己好好計劃一番吧！&rdquo &ldquo遵命！&rdquo 而當山岡志摩得意洋洋地來到山形時，已經是七月初的事了。
他帶着政宗送給母親保春院的牡丹杏，來到了她的館中。
&ldquo我要告訴你一件大事。
&rdquo 在談話進行到一半時，山岡突然蹙眉說道： &ldquo那就是，最近山形将會發生一次天翻地覆的大地震。
&rdquo &ldquo哦？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rdquo &ldquo是真的，你千萬不能大意！保春院大人，從你的面相來看，恐怕最近你會曆經一次大災難喔！你是我家主君的母親，我怎麼能放任不管呢？趕快走吧！這個地方太危險、太危險了。
&rdquo 頭發已經斑白，但是看起來并不像七十歲的志摩，光是&ldquo老将&rdquo這個綽号，就會令人産生一股不可思議的信賴感。
&ldquo保春院大人，我因為娶了韓國國王的女兒，因而學會了該國的天文地理、人相等秘法。
&rdquo &ldquo哦，這麼說來，尊夫人是韓國的貴族喽？&rdquo &ldquo是的。
長久以來，我的預言從來沒有失誤過，因此你必須立刻離開此地才行。
還是回仙台去吧！我相信殿下一定會非常高興的&hellip&hellip&rdquo 志摩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令保春院覺得有如被人當胸刺了一刀似地。
但是，志摩卻意猶未盡似地加重語氣說道： &ldquo你是殿下的母親，他怎麼能把你丢在這兒不管呢？我這就命人備馬，我們一起出發吧？&rdquo &ldquo你說什麼？要我這年邁的母親騎馬？&rdquo &ldquo是的。
保春院當年也是一個不亞於令兄義光公的勇者，雖然身為女性，但卻馳騁於沙場之中，砍下無數敵人的首級，因此我想騎馬應該難不倒你&hellip&hellip&rdquo 保春院臉上的表情頓時緊繃。
一種緊張、不安和不肯服輸的表情，清楚地映在志摩那雙老花眼中。
&ldquo保春院大人，我是曾經打敗大明朝的山岡志摩，因此對於你的事當然也能清楚地預知。
正因如此，我絕對不能見死不救，否則我怎麼稱得上是伊達的武将呢？如果你不想騎馬，那麼就讓志摩背你到仙台去吧！&rdquo &ldquo志摩，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說出這種話來！你知道我生於何地？長於何地嗎？告訴你，我是生於斯、長於斯的呀！&rdquo &ldquo這件事&hellip&hellip我當然知道。
&rdquo &ldquo既然知道，那就小心你的用詞！這個地方是家父、家母、家兄，甚至是義俊的終老之所，而我則是曾經想要殺死政宗，使最上家揚名立萬的女子，怎麼可能因為畏懼地震就舍棄了父祖代代相傳的土地呢？&rdquo 志摩為之語塞。
他原以為自己的謊言天衣無縫，未料卻反而招緻保春院的反感。
&ldquo你馬上回去告訴政宗，保春院收下他所送來的牡丹杏，但是卻絕對不會回到伊達家的。
即使這裏真的會發生大地震，我甯願死在地震當中，也不願為了求得生存而舍棄曆代祖先的尊靈&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兒，這位性格與政宗如出一轍的老母親突然拍膝說道： &ldquo志摩！你是不是故意騙我？&rdquo &ldquo啊！志摩怎敢欺騙主母呢？&hellip&hellip隻是為了顧全主上對你的孝心，所以想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罷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住口！&rdquo 保春院厲聲喝道。
&ldquo你是不是想把我擡出去，然後放火燒了義俊的館舍？&rdquo &ldquo這麼愚蠢的事&hellip&hellip現在是元和偃武時代，而不是戰國世紀呀！&rdquo &ldquo你以為你随便說說，就能瞞過我保春院嗎？我身上所流的，是代代注重名譽的最上家的血，而且生下了仙台的伊達政宗。
我是一個知恥、知義的寡婦，你想我能容許你賣弄技巧，放火燒了這座館舍，趁機讨伐義俊嗎？牡丹杏我已經收下了，你趕快回去吧！回去以後别忘了告訴政宗，他的母親雖然年紀大了，但還不至於到老邁、昏庸的地步。
當然，你也可以告訴他我狠狠地駡了你一頓。
&rdquo 事已至此，志摩也無計可施。
（糟了！） 這時保春院又繼續說道： &ldquo居然以為我是一個連地震都會害怕的尋常女子！你這面目可憎的家夥，還不趕快退下！&rdquo 被趕出客廳之後，志摩頓時方寸大亂。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對於人類的個性到底是怎樣的東西這個問題，實在有必要重新加以考慮。
（對這個精明的老女人，絕對不能用謊言來欺騙她&hellip&hellip） 如果一開始就坦白說出詳情，并且低頭懇求她前往仙台，那麼她也許會答應。
想到這裏，志摩對於自己的孟浪深感後悔。
（回去以後該怎麼對殿下說呢？） 在仙台還有一位個性和這位老太婆一樣剛烈的政宗，正翹首期待他回去呢！志摩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返回仙台以後，必然會遭到比保春院更嚴厲的嘲諷和謾罵。
但是既然已經被趕了出來，當然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因此山岡志摩決定返回仙台接受政宗的責罵。
志摩知道，政宗一定正在家中等待着他。
但是事已至此，總得有一方率先打破僵局才行。
即使明知返回仙台以後會遭到責罵，自己還是必須硬着頭皮回去覆命&hellip&hellip 主意既定，志摩當即漏夜趕路，并於翌日正午時分越過山嶺回到了仙台。
&ldquo怎麼樣？這次回來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呢？&rdquo 志摩來到仙台城内政宗專用的小房間裹。
政宗每天都會花将近兩個鐘頭的時間待在這間房内，靜靜地思考領内的各項問題，并且嚴禁任何人前來打擾。
事實上，這裏不但是一個專用道場，同時也是書齋和坐禅之所。
這一天，政宗極不尋常地命人拿了一面鏡于擺在這個隻有三個榻榻米大的房間裏，然後彎着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專心一志地修剪鼻毛。
&ldquo哇哈哈哈&hellip&hellip&rdquo 志摩突然放聲大笑。
&ldquo主母果真是老當益壯！當我告訴她山形最近将會發生一次大地震，為了擔心她受到傷害，所以我自願背她離開山形時，她卻斷然表示自己不是那種因為害怕地震而倉惶逃走的尋常女子，更不會為了求生而舍棄了父祖代代相傳的土地，并且駡我是面目可憎的家夥，最後甚至還把我趕了出來。
&rdquo 說到這兒，志摩屏氣等待即将爆發出來的怒斥聲。
&ldquo地震&hellip&hellip真是好拙劣的謊言啊！&rdquo 令人意外的是，政宗并沒有表現出非常生氣的樣子。
&ldquo好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必須立刻出府，你先回去休息吧！&rdquo 政宗和顔悅色地說道。
&ldquo啊？我沒能把保春院接回來，而你卻一點也沒有怪我的意思&hellip&hellip&rdquo &ldquo如果是去年以前的政宗，也許會非常生氣，但是現在卻不同了。
因為，我比大禦所更有耐心。
不！我甚至不輸給釋迦佛祖。
更何況，真要生氣的話，那也是以後的事情&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這真是奇怪的事&hellip&hellip你所謂的很有耐心，究竟是指什麼呢？&rdquo 政宗把臉湊近鏡子。
&ldquo今後我必須以天壤無窮的大内作為對手，因此我下會急躁地和人交談。
畢竟，那是天壤無窮的大内，同時也是系萬世系統於一身的地方：換言之，不論是大神宮或太陽，都是我的對手，所以我不會平白無故地生氣，而把一切事物歸諸神的旨意。
如果保春院不肯回來，那麼我們當然不能勉強她，因為天早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決定。
志摩，沒有人能戰勝天意的。
由此我終於領悟到，人必須耐心地等待。
&rdquo 但是就在這時&mdash&mdash 大地突然劇烈地搖動着。
&ldquo這、真是大地震&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大概是吧？畢竟你并沒有說謊。
&rdquo 正當政宗笑着回答時，放在他面前的鏡台卻突然向前傾倒。
這就是事前沒有任何徵兆的奧州？羽州大地震。
山岡志摩重長原先叫做小成田總右衛門，曾經在太閣征韓之役中，於韓國的山岡一地逮捕了國王之女獻給政宗，是個非常勇猛的武者。
之後政宗又将國王之女送給總右衛門為妻，并将其姓氏改為山岡。
山岡志摩的威名遠播，不但秀吉認識，甚至連家康也在進攻大坂時特地召見他。
此人後來於寬永三年去世，享年七十三歲。
由於他較政宗年長十三歲，因此大坂之役時應該已經六十二歲了。
但是，家康問及他的年齡時， &ldquo我七十六歲。
&rdquo 他一本正經地回答。
家康不禁大吃一驚。
&ldquo真是令人感到驚訝！我想，在參與這次戰役的三十萬人當中，你應該是年紀最大的吧？但是，你看起來卻仍然老當益壯。
&rdquo 於是當即命人賜予酒飯。
對於此人的豪邁，家康在吃驚之餘也感到相當佩服。
當酒食送來時，山岡站着暍下三碗濁酒，然後又用同一個大碗連吃三碗飯。
&ldquo真是好食量！不過，你吃了這麼多以後，待會兒還能騎馬嗎？&rdquo &ldquo那有什麼困難的呢？&rdquo 山岡未置可否地躍上馬背，馬鞭一揮，随即風一般地向前疾奔而去。
家康深深為他過人的體力所折服，於是當場脫下身上所穿的鵝毛陣羽織披在他的肩上，作為對他的獎賞。
如今，這件&ldquo鵝毛戰袍&rdquo已成為志摩家的傳家之寶。
對於自己的手下謊報年齡而獲得家康的賜與，政宗着實感到十分驚訝。
&ldquo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了？怎麼一夜之間就增加了十四歲呢？&rdquo 他大惑不解地詢問志摩，然而志摩卻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ldquo戰争本身就是一種欺騙的行為，因此我為什麼不能欺騙大禦所呢？&rdquo 他坦然辯稱。
&ldquo哦？這麼說來，你的妻子是國王之女的說法也很值得懷疑喽？&rdquo &ldquo不，這是千真萬确的事。
世間所有美麗的事物，多半出自王土，因此她當然是國王的女兒。
&rdquo 聽到志摩的回答，政宗不禁對他的大膽言論感到驚異，從此對他另眼相看。
因此，這次甫由江戶返回仙台，政宗就立刻把志摩召至面前，對他說道： &ldquo我要你立刻到山形去，運用技巧将家母保春院騙到這兒來。
因為她的個性十分倔強，而你扯謊的本領又高人一等，所以我想利用你的長處，看看能否令她改變心意。
&rdquo &ldquo遵命！可是大人，志摩是從來不說謊的。
&rdquo &ldquo當初在大禦所面前，你不是騙他說你已經七十六歲了嗎？&rdquo &ldquo根本沒有這回事！我隻是很小聲地說：再過十四年我就七十六歲了，誰知大禦所耳朵不好，聽錯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必再編謊言了。
總之，你趕快到山形去把家母接回來吧！記住，絕對不能惹她生氣。
至於該怎麼做，你自己好好計劃一番吧！&rdquo &ldquo遵命！&rdquo 而當山岡志摩得意洋洋地來到山形時，已經是七月初的事了。
他帶着政宗送給母親保春院的牡丹杏，來到了她的館中。
&ldquo我要告訴你一件大事。
&rdquo 在談話進行到一半時，山岡突然蹙眉說道： &ldquo那就是，最近山形将會發生一次天翻地覆的大地震。
&rdquo &ldquo哦？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rdquo &ldquo是真的，你千萬不能大意！保春院大人，從你的面相來看，恐怕最近你會曆經一次大災難喔！你是我家主君的母親，我怎麼能放任不管呢？趕快走吧！這個地方太危險、太危險了。
&rdquo 頭發已經斑白，但是看起來并不像七十歲的志摩，光是&ldquo老将&rdquo這個綽号，就會令人産生一股不可思議的信賴感。
&ldquo保春院大人，我因為娶了韓國國王的女兒，因而學會了該國的天文地理、人相等秘法。
&rdquo &ldquo哦，這麼說來，尊夫人是韓國的貴族喽？&rdquo &ldquo是的。
長久以來，我的預言從來沒有失誤過，因此你必須立刻離開此地才行。
還是回仙台去吧！我相信殿下一定會非常高興的&hellip&hellip&rdquo 志摩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令保春院覺得有如被人當胸刺了一刀似地。
但是，志摩卻意猶未盡似地加重語氣說道： &ldquo你是殿下的母親，他怎麼能把你丢在這兒不管呢？我這就命人備馬，我們一起出發吧？&rdquo &ldquo你說什麼？要我這年邁的母親騎馬？&rdquo &ldquo是的。
保春院當年也是一個不亞於令兄義光公的勇者，雖然身為女性，但卻馳騁於沙場之中，砍下無數敵人的首級，因此我想騎馬應該難不倒你&hellip&hellip&rdquo 保春院臉上的表情頓時緊繃。
一種緊張、不安和不肯服輸的表情，清楚地映在志摩那雙老花眼中。
&ldquo保春院大人，我是曾經打敗大明朝的山岡志摩，因此對於你的事當然也能清楚地預知。
正因如此，我絕對不能見死不救，否則我怎麼稱得上是伊達的武将呢？如果你不想騎馬，那麼就讓志摩背你到仙台去吧！&rdquo &ldquo志摩，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說出這種話來！你知道我生於何地？長於何地嗎？告訴你，我是生於斯、長於斯的呀！&rdquo &ldquo這件事&hellip&hellip我當然知道。
&rdquo &ldquo既然知道，那就小心你的用詞！這個地方是家父、家母、家兄，甚至是義俊的終老之所，而我則是曾經想要殺死政宗，使最上家揚名立萬的女子，怎麼可能因為畏懼地震就舍棄了父祖代代相傳的土地呢？&rdquo 志摩為之語塞。
他原以為自己的謊言天衣無縫，未料卻反而招緻保春院的反感。
&ldquo你馬上回去告訴政宗，保春院收下他所送來的牡丹杏，但是卻絕對不會回到伊達家的。
即使這裏真的會發生大地震，我甯願死在地震當中，也不願為了求得生存而舍棄曆代祖先的尊靈&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兒，這位性格與政宗如出一轍的老母親突然拍膝說道： &ldquo志摩！你是不是故意騙我？&rdquo &ldquo啊！志摩怎敢欺騙主母呢？&hellip&hellip隻是為了顧全主上對你的孝心，所以想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罷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住口！&rdquo 保春院厲聲喝道。
&ldquo你是不是想把我擡出去，然後放火燒了義俊的館舍？&rdquo &ldquo這麼愚蠢的事&hellip&hellip現在是元和偃武時代，而不是戰國世紀呀！&rdquo &ldquo你以為你随便說說，就能瞞過我保春院嗎？我身上所流的，是代代注重名譽的最上家的血，而且生下了仙台的伊達政宗。
我是一個知恥、知義的寡婦，你想我能容許你賣弄技巧，放火燒了這座館舍，趁機讨伐義俊嗎？牡丹杏我已經收下了，你趕快回去吧！回去以後别忘了告訴政宗，他的母親雖然年紀大了，但還不至於到老邁、昏庸的地步。
當然，你也可以告訴他我狠狠地駡了你一頓。
&rdquo 事已至此，志摩也無計可施。
（糟了！） 這時保春院又繼續說道： &ldquo居然以為我是一個連地震都會害怕的尋常女子！你這面目可憎的家夥，還不趕快退下！&rdquo 被趕出客廳之後，志摩頓時方寸大亂。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對於人類的個性到底是怎樣的東西這個問題，實在有必要重新加以考慮。
（對這個精明的老女人，絕對不能用謊言來欺騙她&hellip&hellip） 如果一開始就坦白說出詳情，并且低頭懇求她前往仙台，那麼她也許會答應。
想到這裏，志摩對於自己的孟浪深感後悔。
（回去以後該怎麼對殿下說呢？） 在仙台還有一位個性和這位老太婆一樣剛烈的政宗，正翹首期待他回去呢！志摩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返回仙台以後，必然會遭到比保春院更嚴厲的嘲諷和謾罵。
但是既然已經被趕了出來，當然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因此山岡志摩決定返回仙台接受政宗的責罵。
志摩知道，政宗一定正在家中等待着他。
但是事已至此，總得有一方率先打破僵局才行。
即使明知返回仙台以後會遭到責罵，自己還是必須硬着頭皮回去覆命&hellip&hellip 主意既定，志摩當即漏夜趕路，并於翌日正午時分越過山嶺回到了仙台。
&ldquo怎麼樣？這次回來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呢？&rdquo 志摩來到仙台城内政宗專用的小房間裹。
政宗每天都會花将近兩個鐘頭的時間待在這間房内，靜靜地思考領内的各項問題，并且嚴禁任何人前來打擾。
事實上，這裏不但是一個專用道場，同時也是書齋和坐禅之所。
這一天，政宗極不尋常地命人拿了一面鏡于擺在這個隻有三個榻榻米大的房間裏，然後彎着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專心一志地修剪鼻毛。
&ldquo哇哈哈哈&hellip&hellip&rdquo 志摩突然放聲大笑。
&ldquo主母果真是老當益壯！當我告訴她山形最近将會發生一次大地震，為了擔心她受到傷害，所以我自願背她離開山形時，她卻斷然表示自己不是那種因為害怕地震而倉惶逃走的尋常女子，更不會為了求生而舍棄了父祖代代相傳的土地，并且駡我是面目可憎的家夥，最後甚至還把我趕了出來。
&rdquo 說到這兒，志摩屏氣等待即将爆發出來的怒斥聲。
&ldquo地震&hellip&hellip真是好拙劣的謊言啊！&rdquo 令人意外的是，政宗并沒有表現出非常生氣的樣子。
&ldquo好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必須立刻出府，你先回去休息吧！&rdquo 政宗和顔悅色地說道。
&ldquo啊？我沒能把保春院接回來，而你卻一點也沒有怪我的意思&hellip&hellip&rdquo &ldquo如果是去年以前的政宗，也許會非常生氣，但是現在卻不同了。
因為，我比大禦所更有耐心。
不！我甚至不輸給釋迦佛祖。
更何況，真要生氣的話，那也是以後的事情&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這真是奇怪的事&hellip&hellip你所謂的很有耐心，究竟是指什麼呢？&rdquo 政宗把臉湊近鏡子。
&ldquo今後我必須以天壤無窮的大内作為對手，因此我下會急躁地和人交談。
畢竟，那是天壤無窮的大内，同時也是系萬世系統於一身的地方：換言之，不論是大神宮或太陽，都是我的對手，所以我不會平白無故地生氣，而把一切事物歸諸神的旨意。
如果保春院不肯回來，那麼我們當然不能勉強她，因為天早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決定。
志摩，沒有人能戰勝天意的。
由此我終於領悟到，人必須耐心地等待。
&rdquo 但是就在這時&mdash&mdash 大地突然劇烈地搖動着。
&ldquo這、真是大地震&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大概是吧？畢竟你并沒有說謊。
&rdquo 正當政宗笑着回答時，放在他面前的鏡台卻突然向前傾倒。
這就是事前沒有任何徵兆的奧州？羽州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