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那天晚上,他關了窗戶,熄滅地下室的燈,檢查所有的機器,給櫃台後面的那個活闆門上了鎖,然後他并沒有回到三樓,而是來到了二樓。

     他在那個光線昏暗的客廳裡找到穿着睡衣的費爾南德。

     &ldquo她睡了嗎?&rdquo &ldquo睡了一個小時了。

    她一直很安靜&hellip&hellip&rdquo 他朝裡面的那個房間走去,點亮天花闆下的燈。

    他猶豫着要不要給父親守靈,就像在鄉村裡一樣。

    不過,現在城裡很少有人這樣做了。

     最終他隻是上前吻了吻老人的額頭,默默地說了聲: &ldquo晚安,父親&hellip&hellip&rdquo 他退到門邊,關了燈,去找妻子。

     &ldquo上去睡吧。

    我留在這裡照顧媽媽&hellip&hellip&rdquo &ldquo安托萬,我留在這兒吧&hellip&hellip你不能照顧她的&hellip&hellip她要是需要上廁所,最好還是女人給她拿尿壺,換衣服&hellip&hellip&rdquo 僅僅才一天,這個家已經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最後他一個人上了樓,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脫下衣服睡覺去了。

     以前,周末的時候,他們睡到很晚,因為沒什麼事要做,可以賴床。

    緊閉的窗戶給了一樓一種奇怪的氣氛。

    一點,他們才下去到廚房的冰箱裡拿出前一天晚上于連·貝爾努給他們準備好的食物。

     他們每次都是在櫃台旁邊吃飯。

    下午,他們要麼是去電影院,要麼就是開車去鄉下玩。

    有時候,奧古斯特會跟他們一起出去。

     這個周末跟以往不一樣。

    安托萬穿着睡衣下樓的時候,看到費爾南德正在給老太太喂早餐。

     &ldquo你昨晚睡着了嗎?&rdquo &ldquo睡得很好。

    她隻醒過一次&hellip&hellip&rdquo 一點也聽不到雷阿爾街上熟悉的吵鬧聲,街上還很冷清,所有的窗戶都是緊閉的。

    九點,靈車停在家門口,有些人在路上停下來,看着挂毯商搬着大捆大捆的黑紗,還有一口空棺材。

     釘釘子的聲音響起來。

    那些人将勒德呂太太的卧室布置成靈堂。

    安托萬給他們拿來一瓶白葡萄酒,于是他們一邊喝酒一邊圍着遺體忙碌着。

     安托萬跟他妻子輪流上去換了衣服。

    他們一起下到二樓時,奧古斯特已經被放進棺材了,棺材蓋要到第二天才會蓋上。

     早起的男男女女,要麼是去做彌撒,要麼隻是出來透透氣。

    他們經過房子的時候都停了一會兒,看着窗戶。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奧古斯特去世了。

     上午門鈴響了五六次,每次都是送貨人送花過來。

     安托萬沒有吃午飯,就在冰箱裡拿了塊餡餅,夾在面包裡吃了一點點。

     不一會兒,費爾南德也吃了一點,因為他們倆對即将到來的家庭會議很緊張。

     費迪南和妻子做完彌撒之後一起吃了早餐,沒怎麼說話。

    昨天晚上,他們在床上小聲地讨論了一個小時,關于奧古斯特的死以及維羅妮卡的疑問。

     &ldquo我希望你不要任人擺布&hellip&hellip&rdquo維羅妮卡最後說道,&ldquo不管怎樣,我會在那兒&hellip&hellip&rdquo 貝爾納一晚沒睡好,妮可照顧他,因為他白天喝了一整天的酒。

    他白天也沒過好,因為他一直頭痛。

    在那張已經被他汗濕的床上,他又喝了一杯酒讓自己鎮定下來。

     &ldquo别忘了今天下午你要去繼承屬于你的所有财産&hellip&hellip&rdquo 妮可給他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

     &ldquo我希望你喝下這個&hellip&hellip一個小時後,你再吃點東西。

    出發之前,我會再給你喝一杯,但那是最後一杯&hellip&hellip&rdquo 他很痛苦,頭痛欲裂,身子在痙攣,身體每抽動一次,他就覺得自己的心髒馬上就會停止跳動。

     &ldquo你最好叫個醫生過來&hellip&hellip我覺得很難受,妮可&hellip&hellip&rdquo &ldquo過會兒就會好受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覺得你必須跟我一起去嗎?&rdquo &ldquo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hellip&hellip&rdquo 他們住在羅什舒阿爾大道上的一套四室的公寓裡,在一個鑲框店子上面。

    他們已經有兩次房租沒交了。

     她沒有問他去南部幹什麼。

    他去的時候什麼也沒說。

    她知道,肯定是幾個朋友拉着他夜裡去酒吧喝酒。

     妮可曾經在聖奧諾雷路的一個店子做銷售,然後又做了兩年的模特。

    她現在還時不時地會給一些女性雜志做模特。

     瑪麗·洛爾和她的朋友弗朗索瓦茲還在維克多·雨果大道的公寓裡睡着大覺,因為她們倆昨晚三點多才回來。

    她們睡着一模一樣的床,就像是一對。

    弗朗索瓦茲喜歡穿樸素的西服套裝,看起來有點男性化,但這隻是她們倆喜歡玩的一個遊戲而已,實際上她們之間沒有一點暧昧。

     弗朗索瓦茲先起來,去準備咖啡了。

     &ldquo幾點了?&rdquo &ldquo中午了&hellip&hellip别忘了你下午兩點要去你爺爺家&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覺得有必要嗎?&rdquo &ldquo你已經答應你媽媽了&hellip&hellip&rdquo 她們倆合用一輛車,是英國産的敞篷車,奶白色,她們倆一人開一天。

     &ldquo你把車留給我吧?&rdquo &ldquo不行。

    我要去路維希安&hellip&hellip我可以把你載到雷阿爾街,你辦完事之後去勒梅西埃家找我&hellip&hellip&rdquo 讓·盧普穿着白色醫護服,胸口挂着一個聽診器,正在慢慢地查房。

    他的病人全是小孩子,有一個女護士跟在他後面做着筆記。

     他找了一個同事代他下午的班,一點鐘去寄宿生餐廳吃了飯。

     他至少有三年沒有來過大特魯安得西街了。

    在他小時候,家裡幾乎從來不談論邁徹家的人。

    他不太明白父母為什麼一定要他參加這個跟他沒什麼關系的家庭會議。

     他也有一輛汽車,一輛普通的2CV。

    他提前到了飯店,那裡的窗戶還緊閉着。

    他從長廊裡走進屋子,敲了敲左邊的那扇門,沒人應答。

    他徑自上了二樓。

     他在二樓看到了安托萬,他還沒穿好外套,也沒打好領帶。

     &ldquo嗨,叔叔&hellip&hellip&rdquo 他戴着厚厚的眼鏡,眼睛看起來比實際上大一點,但是眼鏡也讓他的目光顯得迷茫。

     &ldquo我爸媽還沒到嗎?&rdquo 那些花開始在屋子裡散發出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