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關燈


    我忘了她丈夫叫什麼名字。

    我隻在幾年前見過她一次。

    &rdquo &ldquo你确定我不用戴黑紗?&rdquo &ldquo我媽媽和姑姑嬸嬸們可能會戴,但是年輕的不用。

    &rdquo我下午還是去了美術院,課一結束,我就去跟主任說我第二天早上可能來不了。

     &ldquo我知道!我知道!&rdquo他連忙說道,&ldquo我到時候也會去參加葬禮。

    到時候教堂裡估計會有很多人。

    &rdquo 他第一次用一種尊敬的眼神看着我,他以前從沒有這樣看過我。

     我不知道維爾熱街上發生了什麼事。

    呂西安昨天晚上和今天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我也不敢給他打電話。

    瑪麗也沒有給我一點消息。

    要想打聽消息,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我母親。

    不過我不願意去,天知道她會怎麼想。

     我也沒有莫妮克和她丈夫的消息,更沒有我嬸嬸科萊特的消息。

     總之,好像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角落裡準備着什麼。

     正常情況下,每個周五尼古拉都會到我家來吃晚飯。

    我妻子跟我說他今天不來了,因為他有一個重要的商務約會。

    她有點悶悶不樂,我也覺得有點吃驚。

     艾琳整晚都在改寬她的黑色裙子,因為胸部那裡勒得太緊,她不能就那樣出現在教堂,參加葬禮。

     &ldquo我覺得我還是化一點淡妝吧?&rdquo &ldquo最好還是低調點吧。

    &rdquo 我看了會兒書,聽了會兒收音機,然後又看了會兒電視,一直忐忑不安。

    然後我又急忙跑去睡覺,希望盡快看到天亮。

    我很久才睡着。

    艾琳也是。

    我跟她說了會兒話,希望自己不要那麼着急。

     早上,我刮胡子時割到了自己。

    我仰起頭看着天,天空依然灰沉沉的,但是陰沉中透着一點白色的光。

    沒有下雨。

    路面上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别人還以為我是葬禮的組織者,因為我很關心葬禮能不能成功舉行。

    事實并非如此。

    但是我不由自主地關心那些細節,就好像這些事都跟我有關。

     &ldquo你先走嗎?&rdquo &ldquo是的。

    男人應該去靈棚裡守着,然後跟着靈車。

    &rdquo &ldquo科萊特呢?&rdquo &ldquo我不知道她要幹嗎。

    &rdquo &ldquo你确定女人們都不用去墓地嗎?&rdquo &ldquo家裡的女人不用去。

    &rdquo &ldquo其他人呢?&rdquo &ldquo也許會有人去。

    聽說好像叫了二十多輛汽車。

    &rdquo 我是走着去的,穿過植物園。

    為了配得上植物園這個名字,人們在每棵樹的腳下挂上金屬牌,上面寫着植物的俗名和拉丁名。

     聖母碼頭已經有幾撥人了。

    有些人站着一動也不動,有些人走來走去,時不時看看窗戶。

     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得。

    我猜他們都是認識大伯或者對他很好奇的小人物吧。

     我穿過拱門,走上大理石台階,來到前廳,剛進去就看到我弟弟正在對面弗洛裡奧小聲說着什麼。

    他們倆跟我一樣,從頭到腳一身黑。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大家的胡子都刮得比平時幹淨。

     我看了一眼死者的房間。

    除了兩個修女,還有兩個男人站在棺材腳頭,這兩個人高大強壯,其中一個留着厚厚的絡腮胡子。

    他們把帽子拿在手上,面無表情地盯着我們。

     這兩個人是我姑媽朱麗葉的女婿。

    她兒子過一會兒才來,跟我們握了握手,一句話也沒說,就走進去和他們站在一起。

     那一整天,他們這三個比我們更壯實的大男人形成了一個小團體,看我們的眼神帶着點指責。

     勒穆瓦納氏那邊的人以前跟我們這邊的人沒有這麼不合。

    但我一直感覺到這兩個家族互相有點敵意。

    他們的母親婚前姓于埃,但他們并不是于埃家的人。

    他們知道這一點,所以站在一起,形成了堅定的統一戰線。

     &ldquo時間到了&hellip&hellip&rdquo弗洛裡奧看了看表,說道。

     葬禮的主持人正好走了過來,讓我們去靈棚裡守着。

     我們幾個随便地站在黑紗下,離棺材有點遠。

    我覺得有點害怕。

    愛德華進來了,一身黑,微微有點氣喘,沒做聲,也沒跟人打招呼,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

     他的西服套裝的大衣剪裁得非常好。

    他很瘦,眼睛也無神,但他仍然是我們幾個當中穿得最帥氣的一個。

     我們年輕時都把他叫做火槍手。

    他當時特意留的小絡腮胡,讓他看起來就像達達尼昂和阿拉密斯的綜合體。

     人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上前,在經過我們時點頭緻意,然後就去路上等着。

    弗洛裡奧看起來很着急,我看到他快步走出去,扶着戴着巨大黑紗的科萊特時明白了。

     蠟燭跳動的火焰把我們的臉照亮了。

    地上的花一直擺到大理石樓梯那裡,香氣熏得人頭暈。

     弗洛裡奧一直把嬸嬸扶到棺材邊,然後退了一步,就像騎士一樣一直站在她旁邊。

    我看不清科萊特被黑紗擋住的臉,但是燭光下她的眼睛看起來無神。

     應該有人在外面做了安排吧,現在來祭奠的人都是些重要人物:省長、市長、審判長、律師以及政府要員&hellip&hellip 他們是不是都注意到了愛德華?很有可能沒有。

    有些人跟他握完手之後,一認出他的臉立馬僵住。

     人們也跟我握手。

    美術院的主任跟我握手的時間比别人長得多。

     吊唁持續了半個小時,我弟弟的目光不止一次看向愛德華那裡。

    葬禮主持人帶着一群擡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