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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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堅持步行走完這一刻鐘的路程。

     他什麼都沒問,妻子又補充道: &ldquo我今天要去見我的裁縫。

    &rdquo 安德烈早就知道這件事,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震驚。

    他媽媽忍受不了太沉默的氣氛,一旦飯桌上出現沉默不語的情況,她就開始說話,什麼都說,說她做了什麼以及将要做什麼,說她朋友或者供應商跟她講過的事情。

    一般都是說她自己或者說和她相關的事情。

     他非常肯定媽媽在離開飯廳時說過: &ldquo我要去找我的裁縫。

    &rdquo 雅美太太。

    他很小的時候和媽媽一起去找過這個裁縫,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女仆,媽媽要帶着他。

     就在格拉斯的大街上,在穆然和羅謝維爾中間,在一棟灰色陰暗的房子的二層,那裡發出一種令他無法忍受的氣味。

     角落裡有一台縫紉機,窗戶旁邊立着一個人體模特,沙發上總是蜷着一隻毛發白色和黃棕色相間的貓,還有一個帶有鏡子的衣櫃,以便顧客仔細查看衣服是否合身。

     他還是個孩子時,吃驚地發現鏡子裡的媽媽和他知道的那個媽媽的臉不一樣,鏡子裡的媽媽鼻子有點歪,眼睛也有點斜。

    這讓他感到很傷心。

    去雅美太太那兒還有一點讓他更沮喪:他們一般要在那兒待上兩個小時或者更久。

     他非常害怕一樓的那個退休房東,那人總是坐在門邊的一張椅子上,從不向任何人打招呼,把所有的拜訪者都看作是擅闖他生存空間的入侵者。

     安德烈也不喜歡那個穿着淡紫色衣服的吝啬鬼手上那個巨大的針線團,不喜歡那張放着灰色模闆的桌子,不喜歡還沒有做好的裙子上的那些粗針眼,尤其不喜歡那個瘦小的看不出來年齡的婦女,她無時無刻不在啰嗦,唇間塞着大頭針時也說個不停。

     沒有人會問他的媽媽: &ldquo你在哪裡訂的裙子?&rdquo 她穿衣服不是為了給他們看的,而是為了自己。

    他爸爸從來沒有因為她買了一件新衣服而說過一句贊美的話。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解釋,她是從時裝報紙上那些有名的服裝設計師那裡選擇的樣式,這樣式隻有雅美太太一個人有能力複制出來,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如果那天她什麼話也沒說,安德烈也許就不會因為在尼斯碰到她感到如此意外,也許她是去購物或者見一個朋友。

    他可能搞錯了,但是他似乎在後視鏡那匆匆一瞥中看到母親眼中的慌亂。

     &ldquo也許我們的父母會再互相邀請一次。

    &rdquo他們要分開時,弗朗辛居然這樣自言自語。

     她不是在暗示還有偶遇或約會,他們對這次見面就是心照不宣的。

     &ldquo你考試前應該有很多作業吧?&rdquo &ldquo有一點。

    不多。

    &rdquo 他安靜而又有條不紊地為考試準備了很久,和做所有事一樣。

     &ldquo你緊不緊張?&rdquo &ldquo不緊張。

    &rdquo &ldquo哪怕是一次考兩場?&rdquo &ldquo沒有人們想得那麼難。

    &rdquo 他之前也以為很難,自己會不通過。

    當有人問他: &ldquo你以後想做什麼?&rdquo 他很真誠地回答: &ldquo我不知道。

    &rdquo 所有的東西都讓他感興趣,尤其是希臘語以及古希臘文明。

    早些年,爸爸曾給他提供了一次去希臘旅遊三個星期的機會。

    他堅持隻背背包,風餐露宿地完成了那次旅遊。

     整個冬天,他用書頁鋪滿屋頂閣樓的地闆,仔細建立希臘神靈的譜系,一直找到第九代和第十代的分支。

    如何将艾格勒和阿薩拉科斯等神寫入正确的譜系,連他的老師都不知道。

     他剛開始接觸生物元素時,将所有的零花錢都拿去買了幾乎看不懂的專著。

    别人問他: &ldquo你準備選擇醫學專業嗎?&rdquo &ldquo也許吧。

    但不是為了照顧病人。

    &rdquo 他對數學同樣感興趣。

    除了傳統畢業會考,三周之後他還要應付基礎數學考試。

     他并不着急,也沒有提前做準備。

    他既不擔心明天也不擔心将要選擇的道路。

     決定自會明了。

    他努力積累知識,希望做好一切的準備。

     &ldquo你出去嗎,安德烈?&rdquo &ldquo不出去,媽媽。

    &rdquo &ldquo你呢,呂西安?&rdquo &ldquo我想我要去上班了。

    電視沒什麼好看的。

    &rdquo 爸爸和媽媽在客廳裡喝着咖啡,諾埃米撤去了餐具。

    安德烈從來不喝咖啡。

    他更喜歡牛奶。

    他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和在伏爾泰街上的那間小酒吧裡一樣。

     爸爸媽媽面對面坐着,就像在拍照。

    他在上樓進房間之前看了他們一眼,好像從沒這樣看過他們一樣。

     他從來就沒有擔心過他們,既不擔心他們做過什麼,也不擔心他們想過什麼,更不會擔心他們會有什麼情緒。

    他想到關于他們的問題時,更願意不管不問。

     他和父母的關系就是如此。

    他們和他們認識的人過着一樣的日子,而這一切和他沒有什麼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