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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餘既編輯古今怪奇之事。以為《剪燈錄》,凡四十卷矣。好事者每以近事相聞,遠不出百年,近止在數載,襞積于中,日新月盛,習氣所溺,欲罷不能,乃援筆為文以紀之。其事皆可喜可悲,可驚可怪者。所惜筆路荒蕪,詞源淺狹,無嵬目鴻耳之論以發揚之耳。既成,又自以為涉于語怪,近于海婬,藏之書笥,不欲傳出。客聞而求觀者衆,不能盡卻之,則又自解曰:《詩》、《書》、《易》、《春秋》、皆聖筆之所述作,以為萬世大經大法者也;然而《易》言龍戰于野,《書》載雉雊于鼎,《國風》取婬奔之詩,《春秋》紀亂賊之事,是又不可執一論也。今餘此編,雖于世教民彜,莫之或補,而勸善懲惡,哀窮悼屈,其亦庶乎言者無罪,聞者足以戒之一義雲爾。客以餘言有理,故書之卷首。

    洪武十一年歲次戊午六月朔日,山陽瞿佑書于吳山大隐堂

    【序二】

    昔陳鴻作《長恨傳》并《東城老父傳》,時人稱其史才,鹹推許之。及觀牛憎孺之《幽怪錄》,劉斧之《青瑣集》,則又述奇紀異,其事之有無不必論,而其制作之體,則亦工矣。鄉友瞿宗吉氏著《剪燈新話》,無乃類是乎?宗吉之志确而勤,故其學也博,具才充而敏,故其文也贍。是編雖稗官之流,而勸善懲惡,動存鑒戒,不可謂無補于世。矧夫造意之奇,措詞之妙,粲然自成一家言,讀之使人喜而手舞足蹈,悲而掩卷堕淚者,蓋亦有之。自非好古博雅,工于文而審于事,曷能臻此哉!至于《秋香亭記》之作,則猶元稹之《莺莺傳》也,餘将質之宗吉,不知果然否?

    洪武三十年夏四月,錢塘淩雲翰序

    【序三】

    餘觀宗吉先生《剪燈新活》,其詞則傳奇之流。其意則子氏之寓言也。宗吉家學淵源,博及群集,屢薦明經,母老不仕,得肆力于文學。餘嘗接其論議,觀其著述,如開武庫。如遊寶坊,無非驚人之奇,希世之珍;是編特武庫、室坊中之一耳。然則觀是編者,于宗吉之學之博,尚有愆也。

    洪武十四年秋八月,吳植書于錢塘邑庠進德齋

    【序四】

    餘觀昌黎韓子作《毛穎傳》,柳子厚讀而奇之,謂若捕龍蛇,搏虎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古之文人,其相推獎類若此。及子厚作《谪龍說》與《河間傳》等,後之人亦未聞有以妄且婬病子厚者,豈前輩所見,有不逮今耶?亦忠厚之志焉耳矣。餘友瞿宗吉之為《剪燈新話》,其所志怪,有過于馬孺子所言,而婬則無若河間之甚者。而或者猶沾沾然置噱于其間,何俗之不古也如是!蓋宗吉以褒善貶惡之學,訓導之間,遊其耳目于詞翰之場,聞見既多,積累益富。恐其久而記憶之或忘也,故取其事之尤可以感發、可以懲創者,彙次成編,藏之箧笥,以自恰悅,此宗吉之志也。餘下敏,則既不知其是,亦不知其非,不知何者為可取,何者為可譏。伏而觀之,但見其有文、有詩、有歇、有詞、有可喜、有可悲、有可駭、有可嗤。信宗吉于文學而又有餘力于他著者也。宗吉索餘題,故為賦古體一首以複之雲。

    山陽才人疇與侶?開口為今闔為古!

    春以桃花染性情,秋将桂子薰言語。

    感離撫遇心怦怦,道是無憑還有憑。

    沉沉帳底晝吹笛。煦煦窗前宵剪燈。

    倏而晴兮忽而雨,悲欲啼兮喜欲舞,

    玉蕭倚月吹鳳凰,金栅和煙鎖鹦鹉。

    造化有迹屍者誰?一念才蔭方寸移,

    善善惡惡苟無失,怪怪奇奇将有之。

    丈夫未達虎為狗,濯足滄浪泥數鬥,

    氣寒骨聳铮有聲,脫帻目光如電走。

    道人青蛇天動搖,下斬尋常花月妖,

    茫茫塵海漚萬點,落落雲松酒半瓢。

    世間萬事幻泡耳,往往有情能不死,

    十二巫山誰道深,雲母屏鳳薄如紙。

    莺莺宅前芳享述,燕燕樓中明月低,

    從來松柏有孤操,不獨鴛鴦能并栖。

    久在錢塘江上住,厭見潮來又潮去,

    燕子銜春幾度回?斷夢殘魂落何處?

    還君此編長嘯歌,便欲酌以金叵羅,

    醉來呼枕睡一覺,高車驷馬遊南柯。

    洪武己巳六月六日,睦人桂衡書于紫薇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