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鑒湖夜泛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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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橋之會,牛渚之遊,今聽神言,審其妄矣。

    然如嫦娥月殿之奔,神女高唐之會,後土靈佑之事,湘靈冥會之詩,果有之乎,抑未然乎?”仙娥怃然曰:“嫦娥者,月宮仙女;後土者,地祗貴神;大禹開峽之功。

    巫神實佐之;而湘靈者,堯女舜妃。

    是皆聖賢之裔,貞烈之倫,烏有如世俗所謂哉!非若上元之降封陟,雲英之遇裴航,蘭香之嫁張碩,彩鸾之配文箫,情欲易生,事迹難掩者也。

    世人詠月之詩曰:‘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題峽之句曰:‘一自高唐賦成後,楚他天雲雨盡堪疑。

    ’夫日月兩曜。

    混淪之際,開辟之初,既已具矣,豈有羿妻之說,竊藥之事,而妄以孤眠霜宿侮之乎?雲者,山川靈氣,雨者,天地沛澤,奈何因宋玉之謬,辄指為房帷之樂,譬之衽席之歡?慢伸渎天,莫此為甚!湘君夫人,帝舜之配,陟方之日,蓋已老矣。

    李群玉者,果何人欤?敢以婬邪之詞,溷于黃陵之廟曰:‘不知精爽落何處,疑是行雲秋色中。

    ’自述奇遇。

    引歸其身,誕妄矯誣,名檢掃地!後土之傳,唐人不敢明斥則天之惡,故假此以諷之耳。

    世俗不識,便謂誠然,至有‘韋郎年少眈閑事,案上休看《太白經》’之句。

    夫欲界諸天,皆有配耦,其無耦者,則無欲者也。

    士君子于名教中自有樂地,何至造述鄙猥,誣謗高明,既以欺其心,又以惑于世,而自處于有過之域哉!幸卿至世,悉為白之,毋令雲霄之上,星漢之間,久受黃口之讒,青蠅之玷也。

    ”令言又問曰:“世俗之多诳,仙真之被誣,今聽神言,知其僞矣。

    然如張骞之乘槎,君平之辨石,将信然欤?抑妄談欤?”仙娥曰:“此事則誠然矣!夫博望侯乃金門宜吏,嚴先生乃玉府仙曹,暫谪人間,靈性具在,故能周遊八極,辨識異物。

    豈常人之可比乎?卿非三生有緣,今夕亦烏得至此!”遂出瑞錦二端以贈之,曰:“卿可歸矣,所托之事,幸勿相忘。

    ”令盲拜辭登舟,但覺風露高寒,濤瀾洶湧,一飯之頃,卻回舊所,則淡霧初生,大星漸落,雞三鳴而更五點矣。

    取錦視之,與世間所織不甚相異,藏之篋笥,以待博物者辨之。

    後遇西域賈胡,試出示焉,撫玩移時,改容言曰:“此天上至寶,非人間物也。

    ”令言問:“何以知之?”曰:“吾見其文順而不亂,色純而不雜。

    以日映之,瑞氣蔥蔥而起,以塵掩之,自然飛揚而去。

    以為幄帳,蚊蚋不敢入,以為衣帔,雨雪不能濡。

    隆冬禦之,不必挾纩而燠;盛夏張之,不必乘風而涼。

    其蠶蓋扶桑之葉所飼,其絲則天河之水所濯,豈非織女機中之物乎?君何從得此?”令言秘之,不肯述其故。

    遂輕舟短棹,長遊不返。

    後二十年,有遇之于玉笥峰者,顔貌紅澤,雙瞳湛然,黃冠布裘,不巾不帶。

    揖而問之,則禦鳳而去,其疾如飛,追之不能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