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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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而在過後生活中不失其為好丈夫的。

     新婦的美麗成為本地人品評女人談話的标準。

     能夠在丈夫跟前做一個好妻的人,照例算不得一個家中好媳婦,所以他們結婚一年,丈夫在××升了一個會計學校,這觀音也随了丈夫在××住下,與家中分開了。

    兩方面家中都可以每年供給一點錢,所以他們到××後日子過得并不很窘。

     因為沒有小孩子累贅,她到××也進了一個女子中學讀書,白天上學,晚上仍然回家來住在一處。

    可是到丈夫從會計學校畢業以後,不知何故她還隻是中學三年級學生。

     丈夫旋即被那親戚介紹到信托公司作職員,她率性就不再讀書了。

     生活的轉向,是為了丈夫的事業。

    丈夫一有了事業,她一出了學校,便常常同到一些同事的太太們過從,照例這些太太們是除了養孩子管家以外,每天都得邀同伴四位打一點麻雀牌,她因此到了××數年以後,性情變成與一般太太們一樣,把出嫁時聰敏女兒心情完全消失,成為過着平常日子也似乎非常幸福的婦人了。

     丈夫雖有時也察覺到象結婚一年中妻的可愛處已無從找尋,但這是誰的過失?而且他,這在事業中隻知道安定為人生幸福,每到月底便往公司會計股簽名拿薪水回家的好丈夫,所需要的也就正是一個目下情形的主婦。

    她是正如應他的需要,把自己成為那樣各處全不難發現的婦人型的婦人了。

     本來是清瘦的她到後是稍稍顯得肥胖了。

     在平穩生活中過着日子的他們,所有可以間或稍稍擾亂到心上的隻是缺少一個小孩。

     在××的幾年中大事可以記下的是她的父親死了,妹出嫁了,使她有時想起在遠處生活的母親因而流淚。

    不過縱有流淚的事在生活中攪擾,她沒有辦法可以使丈夫在某一時節不帶笑的說&ldquo你真胖了&rdquo的。

     三 某一年,家中還隻是兩個人。

    時間是冬天,××落雪,雪特别大,每天早上丈夫出門都得用皮領大衣蒙了頸上車,她在這樣日子中隻成天在家中爐子邊烤火,因為天氣太冷,出門打牌也不常有了。

     在這樣大冷天氣的一個星期日,丈夫不辦公,也不出門,兩人圍爐談了一些小紳士所知道的範圍以内的閑話。

    然他想要邀她到一個城南的××公園去玩,她也正有這樣意思,就穿了她縫就不久的新狐皮外套,兩人坐車到××公園去。

     這次出門帶了一個意外的歡喜回家,在園中看梅,他們遇見了一個人。

    這人是在當這夫婦結婚那一年吃過喜酒,把時間再回溯上去,又是某一年熱天紮草龍求雨時舞過龍尾的。

     他們是老朋友。

    沒有遇到他以前,這夫婦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去了,他卻也沒有聽人說到這夫婦是在××。

    他才來××不久,還沒有從别處打聽到他們住在此處的消息,無意中,在公園卻碰頭了。

     當時這夫婦是不認識他了的。

    他倒容易認得到這夫婦。

    因為他聽到他們說話,看到他們的臉貌,還有一些痕迹可以找出這過去兩人的輪廓,他冒失的打了招呼。

     大海中的葉子,因為風也有飄在一處的時候。

    他們是同葉子一樣晤了面聚在一起的。

     當天這夫婦就把這客人款待到家中。

    客人原來是從哈爾濱一個機關派來往××,作為辦事處代表的。

    各人道及一切,各人才知道過去近十年來的事情。

    在客人眼光中,主人夫婦,已仿佛完全不是印象中的夫婦了。

    然而對于她,客人當然是另外就感到一種親昵又另外感到一種惆怅的,因為客人還是獨身,在這一個家庭中當然有一點反省的惆怅,這惆怅又似乎隻是主人所給,而從主婦方面作客,可以取回。

     在客人面前,這作主人的處處顯示好丈夫的風度,客人為此總有點不安。

    他雖然是同他們吃飯談天,他想到一些事都據說是聰明人不應想的事。

    他依稀覺到這女人已沒有保留在他印象中的完全,對于美人遲暮自不免興一種感傷,但他若想想他自己,也到了一禮拜不修臉就不成樣子的人,他就覺得未來生活渺茫,把自己安頓到一極可笑的故事的拟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