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回 清明節寡婦上新墳 永福寺夫人逢故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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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佳人命薄,歎豔代紅粉,幾多黃土。

    豈是老天渾不管,好惡随人自取? 既賦嬌容,又全慧性,卻遣輕歸去。

    不平如此,問天天更不語。

     可惜國色天香,随時飛謝,埋沒今如許。

    借問繁華何處在? 多少樓台歌舞,紫陌春遊,綠窗晚秀,姊妹嬌眉妩。

    人生失意,從來無問今古。

     右調《翠樓吟》話說月娘次日備了一張桌,并冥紙尺頭之類,大姐身穿孝服,坐轎子,先叫薛嫂押祭禮,到陳宅來。

    隻見陳敬濟正在門首站立,便問:“是那裡的?” 薛嫂道了萬福,說:“姐夫,你休推不知。

    你丈母家來與你爹燒紙,送大姐來了。

    ” 敬濟便道:“我雞巴肏的才是丈母!正月十六貼門神--來遲了半個月。

    人也入了土,才來上祭。

    ” 薛嫂道:“好姐夫,你丈母說,寡婦家沒腳蟹,不知親家靈柩來家,遲了一步,休怪。

    ” 正說着,隻見大姐轎子落在門首。

    敬濟問:“是誰?” 薛嫂道:“再有誰?你丈母心内不好,一者送大姐來家,二者敬與你爹燒紙。

    ” 敬濟罵道:“趁早把淫婦擡回去!好的死了萬萬千千,我要他做甚麼?” 薛嫂道:“常言道:嫁夫着主。

    怎的說這個話?” 敬濟道:“我不要這淫婦了,還不與我走?” 那擡轎的隻顧站立不動,被敬濟向前踢了兩腳,罵道:“還不與我擡了去,我把你花子腳砸折了,把淫婦鬓毛都蒿淨了!” 那擡轎子的見他踢起來,隻得擡轎子往家中走不疊。

    比及薛嫂叫出他娘張氏來,轎子已擡去了。

     薛嫂兒沒奈何,教張氏收下祭禮,走來回覆吳月娘。

    把吳月娘氣的一個發昏,說道:“恁個沒天理的短命囚根子!當初你家為了官事,搬來丈人家居住,養活了這幾年,今日反恩将仇報起來了。

    隻恨死鬼當初攬的好貨在家裡,弄出事來,到今日教我做臭老鼠,教他這等放屁辣臊。

    ” 對着大姐說:“孩兒,你是眼見的,丈人、丈母那些兒虧了他來?你活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我家裡也留以留你。

    你明日還去,休要怕他,料他挾你不到井裡。

    他好膽子,恒是殺不了人,難道世間沒王法管他也怎的!” 當晚不題。

     到次日,一頂轎子,教玳安兒跟随着,把大姐又送到陳敬濟家來。

    不想陳敬濟不在家,往墳上替他父親添土疊山子去了。

    張氏知禮,把大姐留下,對着玳安說:“大官到家多多上覆親家,多謝祭禮,休要和他一般見識。

    他昨日已有酒了,故此這般。

    等我慢慢說他。

    ” 一面管待玳安兒,安撫來家。

     至晚,陳敬濟墳上回來,看見了大姐,就行踢打,罵道:“淫婦,你又來做甚麼?還說我在你家雌飯吃,你家收着俺許多箱籠,因起這大産業,不道的白養活了女婿!好的死了萬千,我要你這淫婦做甚?” 大姐亦罵:“沒廉恥的囚根子!沒天理的囚根子!淫婦出去吃人殺了,沒的禁拿我煞氣。

    ” 被敬濟扯過頭發,盡力打了幾拳頭。

    他娘走來解勸,把他娘推了一交。

    他娘叫罵哭喊,說:“好囚根子,紅了眼,把我也不認的了!” 到晚上,一頂轎子,把大姐又送将來,分付道:“不讨将寄放妝奁箱籠來家,我把你這淫婦活殺了。

    ” 這大姐害怕,躲在家中居住,再不敢去了。

    這正是:誰知好事多更變,一念翻成怨恨媒。

    這裡不去。

    不題。

     且說一日,三月清明佳節。

    吳月娘備辦香燭、金錢冥紙、三牲祭物,擡了兩大食盒,要往城外墳上與西門慶上新墳祭掃。

    留下孫雪娥和大姐、衆丫頭看家。

    帶了孟玉樓和小玉,并奶子如意兒抱着孝哥兒,都坐轎子往墳上去。

    又請了吳大舅和大妗子二人同去。

    出了城門,隻見那郊原野曠,景物芳菲,花紅柳綠,仕女遊人不斷。

    一年四季,無過春天,最好景緻。

    日謂之麗日,風謂之和風,吹柳眼,綻花心,拂香塵。

    天色暖,謂之暄。

    天色寒,謂之料峭。

    騎的馬,謂之寶馬。

    坐的轎,謂之香車。

    行的路,謂之芳徑。

    地下飛的塵,謂之香塵。

    千花發蕊,萬草生芽,謂之春信。

    韶光淡蕩,淑景融和。

    小桃深妝臉妖娆,嫩柳袅宮腰細膩。

    百轉黃鹂驚回午夢,數聲紫燕說破春愁。

    日舒長暖澡鵝黃,水渺茫浮香鴨綠。

    隔水不知誰院落,秋千高挂綠楊煙。

    端的春景果然是好。

    有詩為證:清明何處不生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