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回 來旺偷拐孫雪娥 雪娥受辱守備府

關燈
時分,每人拿着一根香,骊着梯子,打發兩個扒上房去,一步一步把房上瓦也跳破許多。

    比及扒到房檐跟前,街上人還未行走,聽巡捕的聲音,這來旺兒先跳下去,後卻教雪娥骊着他肩背,接摟下來。

    兩個往前邊走,到十字路口上,被巡捕的攔住,便問:“往那裡去的男女?” 雪娥便唬慌了手腳。

    這來旺兒不慌不忙,把手中官香彈了一彈,說道:“俺是夫婦二人,前往城外嶽廟裡燒香,起的早了些,長官勿怪。

    ” 那人問:“背的包袱内是甚麼?” 來旺兒道:“是香燭紙馬。

    ” 那人道:“既是兩口兒嶽廟燒香,也是好事,你快去罷。

    ” 這來旺兒得不的一聲,拉着雪娥,往前飛走。

    走到城下,城門才開。

    打人鬧裡挨出城去,轉了幾條街巷。

     原來細米巷在個僻靜去處,住着不多幾家人家,都是矮房低廈。

    到于屈姥姥家,屈姥姥還未開門。

    叫了半日,屈姥姥才起來開了門,見來旺兒領了個婦人來。

    原來來旺兒本姓鄭,名喚鄭旺,說:“這婦人是我新尋的妻小。

    姨娘這裡有房子,且借一間,寄住些時,再尋房子。

    ” 遞與屈姥姥三兩銀子,教買柴米。

    那屈姥姥得了銀子,隻得留下。

    他兒子屈铛,因見鄭旺夫妻二人,帶着許多金銀首飾東西,夜晚見财起意,就掘開房門偷盜出來去耍錢,緻被捉獲,具了事件,拿去本縣見官。

    李知縣見系賊贓之事,贓物見在,即差人押着屈铛到家,把鄭旺、孫雪娥一條索子都拴了。

    那雪娥唬的臉蠟黃也似黃了,換了滲淡衣裳,帶着眼紗,把手上戒指都勒下來打發了公人,押去見官。

    當下烘動了一街人觀看,有認得的,說是西門慶家小老婆,今被這走出的小厮來旺兒--改名鄭旺通奸,拐盜财物在外居住。

    又被這屈铛掏摸了,今事發見官。

    當下一個傳十個,十個傳百個,路上行人口似飛。

     月娘家中自從雪娥走了,房中中秋兒見箱内細軟首飾都沒了,衣服丢的亂三攪四,報與月娘。

    月娘吃了一驚,便問中秋兒:“你跟着他睡,走了,你豈不知?” 中秋兒便說:“他要便晚夕悄悄偷走出外邊,半日方回,不知詳細。

    ” 月娘又問來昭:“你看守大門,人出去你怎不曉的?” 來昭便說:“大門每日上鎖,莫不他飛出去!” 落後看見房上瓦骊破許多,方知越房而去了。

    又不敢使人骊訪,隻得按納含忍。

    不想本縣知縣當堂理問這件事,先把屈铛夾了一頓,追出金頭面四件,銀首飾三件,金環一雙,銀鐘二個,碎銀五兩,衣服二件,手帕一個,匣一個。

    向鄭旺名下追出銀三十兩,金碗簪一對,金仙子一件,戒指四個。

    向雪娥名下追出金挑心一件,銀镯一付,金鈕五付,銀簪四對,碎銀一包。

    屈姥姥名下追出銀三兩。

    就将來旺兒問拟奴婢因奸盜取财物,屈铛系竊盜,俱系雜犯死罪,準徒五年,贓物入官。

    雪娥孫氏系西門慶妾,與屈姥姥當下都當官拶了一拶。

    屈姥姥供明放了。

    雪娥責令本縣差人到西門慶家,教人遞領狀領孫氏。

    那吳月娘叫吳大舅來商議:“已是出醜,平白又領了來家做甚麼?沒的玷污了家門,與死的裝幌子。

    ” 打發了差人錢,回了知縣話。

    知縣拘将官媒人來,當官辯賣。

     卻說守備府中,春梅打聽得知,說西門慶家中孫雪娥如此這般,被來旺兒拐出,盜了财物去在外居住,事發到官,如今當官辨賣。

    這春梅聽見,要買他來家上竈,要打他嘴,以報平昔之仇。

    對守備說:“雪娥善能上竈,會做的好茶飯湯水,買來家中伏侍。

    ” 這守備即差張勝、李安。

    拿貼兒對知縣說。

    知縣自恁要做分上,隻要八兩銀子官價。

    交完銀子,領到府中,先見了大奶奶并二奶奶孫氏,次後到房中來見春梅。

    春梅正在房裡縷金床上,錦帳之中,才起來。

    手下丫鬟領雪娥見面。

    那雪娥見是春梅,不免低頭進見。

    望上倒身下拜,磕了四個頭。

    這春梅把眼瞪一瞪,喚将當直的家人媳婦上來,“與我把這賤人撮去了(髟狄)髻,剝了上蓋衣裳,打入廚下,與我燒火做飯。

    ” 這雪娥聽了,暗暗叫苦。

    自古世間打牆闆兒翻上下,掃米卻做管倉人。

    既在他檐下,怎敢不低頭?孫雪娥到此地步,隻得摘了髻兒,換了豔服,滿臉悲恸,往廚下去了。

    有詩為證:布袋和尚到明州,策杖芒鞋任處遊。

    饒你化身千百億,一身還有一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