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回 秋菊含恨洩幽情 春梅寄柬諧佳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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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如此鐘情古所稀,籲嗟好事到頭非。

    汪汪兩眼西風淚,猶向陽台作雨飛。

     月有陰晴與圓缺,人有悲歡與會别。

    擁爐細語鬼神知,空把佳期為君說。

     話說潘金蓮見陳敬濟天明越牆過去了,心中又後悔。

    次日卻是七月十五日,吳月娘坐轎子往地藏庵薛姑子那裡,替西門慶燒盂蘭會箱庫去。

    金蓮衆人都送月娘到大門首。

    回來,孟玉樓、孫雪娥、大姐,都往後邊去了。

    獨金蓮落後,走到前廳儀門首,撞遇敬濟正在李瓶兒那邊樓上,尋了解當庫衣物抱出來。

    金蓮叫住,便向他說:“昨日我說了你幾句,你如何使性兒今早就跳出來了,莫不真個和我罷了?” 敬濟道:“你老人家還說哩,一夜誰睡着來!險些兒一夜不曾把我麻煩死了,你看把我臉上肉也撾的去了!” 婦人罵道:“賊短命,既不與他有首尾,賊人膽兒虛,你平白走怎的?” 敬濟道:“天将明了,不走來,不教人看見了?誰與他有甚事來?” 金蓮道:“既無此事,你今晚再來,我慢慢問你。

    ” 敬濟道:“吃你麻犯了人,一夜誰合眼兒來?等我白日裡睡一覺兒去。

    ” 婦人道:“你不去,和你算帳。

    ” 說畢,婦人回房去了。

     敬濟拿衣物往鋪子裡來,做了一回買賣,歸到廂房,歪在床上睡了一覺。

    盼望天色晚了,要往金蓮那邊去。

    不想到黃昏時分,天色一陣黑陰來,窗外簌簌下起雨來。

    正是:蕭蕭庭院黃昏雨,點點芭蕉不住聲。

     這敬濟見那雨下得緊,說道:“好個不做美的天!他甫能教我對證話去,今日不想又下起雨來,好悶倦人也。

    ” 于是長等短等,那雨不住,簌簌直下到初更時分,下的房檐上流水。

    這小郎君等不的雨住,披着一條茜紅毯子卧單在身上。

    那時吳月娘來家,大姐與元宵兒都在後邊沒出來。

    于是鎖了房門,從西角門大雨裡走入花園,推了推角門。

    婦人知他今晚必來,早已分付春梅灌了秋菊幾鐘酒,同他在炕房裡先睡了,以此把角門虛掩。

    這敬濟推開角門,便挨身而入。

    進到婦人卧房,見紗房半啟,銀燭高燒,桌上酒果已陳,金尊滿泛。

    兩個并肩疊股而坐。

    婦人便問:“你既不曾與孟三兒勾搭,這簪子怎得到你手裡?” 敬濟道:“本是我昨日在花園荼縻架下拾的,若哄你,便促死促灰。

    ” 婦人道:“既無此事,還把這簪子與你關頭,我不要你的。

    隻要把我與你的簪子、香囊、帕兒物事收好着,少了我一件兒,錢與你答話。

    ” 兩個吃酒下棋,到一更方上床安寝。

    颠鸾倒鳳,整狂了半夜。

    婦人把昔日西門慶枕邊風月,一旦盡付與情郎身上。

     卻說秋菊在那邊屋裡,忽聽見這邊屋裡恰似有男子聲音說話,更不知是那個。

    到天明雞叫時分,秋菊起來溺尿,忽聽那邊房内開的門響,朦胧月色,雨尚未止,打窗眼看見一人,披着紅卧單,從房中出去了。

    “恰似陳姐夫一般。

    原來夜夜和我娘睡。

    我娘自來會撇淨,幹淨暗裡養着女婿!” 次日,徑走到後邊廚房裡,就如此這般對小玉說。

    不想小玉和春梅好,又告訴春梅說:“秋菊說你娘養着陳姐夫,昨日在房裡睡了一夜,今早出去了。

    大姑娘和元宵又沒在前邊睡。

    ” 這春梅歸房一五一十對婦人說:“娘不打與這奴才幾下,教他騙口張舌,葬送主子。

    ” 金蓮聽了大怒,就叫秋菊到面前跪着,罵道:“教你煎熬粥兒,就把鍋來打破了。

    你敢屁股大,吊了心也怎的?我這幾日沒曾打你這奴才,骨朵癢了!” 于是拿棍子向他脊背上盡力狠抽了三十下,打得秋菊殺豬也似叫,身上都破了。

    春梅走将來說:“娘沒的打他這幾下兒,隻好與他撾癢兒罷了。

    旋剝了,叫将小厮來,拿大闆子盡力砍與他二三十闆,看他怕不怕?湯他這幾下兒,打水不深的,隻像鬥猴兒一般。

    他好小膽兒,你想他怕也怎的?做奴才,裡言不出,外言不入,都似你這般,好養出家生哨兒來了。

    ” 秋菊道:“誰說甚麼來?” 婦人道:“還說嘴哩!賊破家害主的奴才,還說甚麼!” 幾聲喝的秋菊往廚下去了。

    正是:蚊蟲遭扇打,隻為嘴傷人。

     一日,八月中秋時分,金蓮夜間暗約敬濟賞月飲酒,和春梅同下鳌棋兒。

    晚夕貪睡失曉,至茶時前後還未起來,頗露圭角。

    不想被秋菊睃到眼裡,連忙走到後邊上房,對月娘說。

    不想月娘才梳頭,小玉正在上房門首站立。

    秋菊拉過他一邊,告他說:“俺姐夫如此這般,昨日又在我娘房裡歇了一夜,如今還未起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