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回 西門慶兩番慶壽旦 苗員外一諾送歌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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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馬牌先行,因此先到家。

    爹這時節,也差不上二十裡遠近了。

    ” 月娘道:“你曾吃飯沒有?” 玳安道:“從早上吃來,卻不曾吃中飯。

    ” 月娘便吩咐整飯伺候,一面就和六房姊妹同夥兒到廳上迎接。

    正是:詩人老去莺莺在,公子歸時燕燕忙。

     妻妾每在廳上等候多時,西門慶方到門前下轎了,衆妻妾一齊相迎進去。

    西門慶先和月娘厮見畢,然後孟玉樓、李瓶兒、潘金蓮依次見了,各叙寒溫。

    落後,書童、琴童、畫童也來磕了頭,自去廚下吃飯。

    西門慶把路上辛苦并到翟家住下、感蔡太師厚情請酒并與内相日日吃酒事情,備細說了一遍。

    因問李瓶兒:“孩子這幾時好麼?你身子吃的任醫官藥,有些應驗麼?我雖則往東京,一心隻吊不下家裡。

    ” 李瓶兒道:“孩子也沒甚事,我身子吃藥後,略覺好些。

    ” 月娘一面收好行李及蔡太師送的下程,一面做飯與西門慶吃。

    到晚又設酒和西門慶接風。

    西門慶晚夕就在月娘房裡歇了。

    兩個是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

    歡愛之情,俱不必說。

     次日,陳敬濟和大姐也來見了,說了些店裡的帳目。

    應伯爵和常峙節打聽的來家,都來探望。

    西門慶出來相見畢,兩個一齊說:“哥一路辛苦。

    ” 西門慶便把東京富麗的事情及太師管待情分,備細說了一遍。

    兩人隻顧稱羨不已。

    當日,西門慶留二人吃了一日酒。

    常峙節臨起身向西門慶道:“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哥可照顧麼?” 說着,隻是低了臉,半含半吐。

    西門慶道:“但說不妨。

    ” 常峙節道:“實為住的房子不方便,待要尋間房子安身,卻沒有銀子。

    因此要求哥周濟些兒,日後少不的加些利錢送還哥。

    ” 西門慶道:“相處中說甚利錢!隻我如今忙忙的,那讨銀子?且待韓夥計貨船來家,自有個處。

    ” 說罷,常峙節、應伯爵作謝去了,不在話下。

     且說苗員外自與西門慶相會,在酒席上把兩個歌童許下。

    不想西門慶歸心如箭,不曾别的他,竟自歸來。

    苗員外還道西門慶在京,差伴當來翟家問,才曉得西門慶家去了。

    苗員外自想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我既許了他,怎麼失信!” 于是叫過兩個歌童吩咐道:“我前日請山東西門大官人,曾把你兩個許下他。

    我如今就要送你到他家去,你們早收拾行李。

    ” 那兩個歌童一齊跪告道:“小的每伏侍的員外多年,員外不知費盡多少心力,教的俺每這些南曲,卻不留下自家歡樂,怎地到送與别人?” 說罷,撲簌簌掉下淚來。

    那員外也覺慘然不樂,說道:“你也說的是,咱何苦定要送人?隻是:‘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那孔聖人說的話怎麼違得!如今也由不得你了,待咱修書一封,差人送你去,教他好生看觑你就是了。

    ” 兩個歌童違拗不過,隻得應諾起來。

    苗員外就叫那門管先生寫着一封書信,寫那相送歌童之意。

    又寫個禮單兒,把些尺頭書帕封了,差家人苗實赍書,護送兩個歌童往西門慶家來。

    兩個歌童灑淚辭謝了員外,翻身上馬,迤逦同望山東大道而來。

    有日到了清河縣,三人下馬訪問,一直迳到縣牌坊西門慶家府裡投下。

     卻說西門慶自從東京到家,每日忙不疊,送禮的,請酒的,日日三朋四友,以此竟不曾到衙門裡去。

    那日稍閑無事,才到衙門裡升堂畫卯,把那些解到的人犯,同夏提刑一一審問一番。

    審問了半日,公事畢,方乘了一乘涼轎,幾個牢子喝道,簇擁來家。

    隻見那苗實與兩個歌童已是候的久了,就跟着西門慶的轎子,随到前廳,跪下禀說:“小的是揚州苗員外有書拜候老爹。

    ” 随将書并禮物呈上。

    西門慶連忙說道:“請起來。

    ” 一面打開副啟,細細看了。

    見是送他歌童,心下喜之不勝,說道:“我與你員外意外相逢,不想就蒙你員外情投意合。

    酒後一言,就果然相贈,又不憚千裡送來。

    你員外真可謂千金一諾矣。

    難得,難得!” 兩個歌童從新走過,又磕了四個頭,說道:“員外着小的們伏侍老爹,萬求老爹青目!” 西門慶道:“你起來,我自然重用。

    ” 一面叫擺酒飯,管待苗實并兩個歌童;一面整辦厚禮──绫羅細軟,修書答謝員外;一面就叫兩個歌童,在于書房伺候。

    不想,韓道國老婆王六兒,因見西門慶事忙,要時常通個信兒,沒人往來,算計将他兄弟王經──才十五六歲,也生得清秀──送來伏侍西門慶,也是這日進門。

    西門慶一例收下,也叫在書房中伺候。

     西門慶正在廳上分撥,忽伯爵走來。

    西門慶與他說知苗員外送歌童之事,就叫玳安裡面讨出酒菜兒來,留他坐,就叫兩個歌童來唱南曲。

    那兩個歌童走近席前,并足而立,手執檀闆,唱了一套《新水令》“小園昨夜放江梅”果然是響遏行雲,調成白雪。

    伯爵聽了,歡喜的打跌,贊說道:“哥的大福,偏有這些妙人兒送将來。

    也難為這苗員外好情。

    ” 西門慶道:“我少不得尋重禮答他。

    ” 一面又與這歌童起了兩個名:一個叫春鴻,一個叫春燕。

    又叫他唱了幾個小詞兒,二人吃一回酒,伯爵方才别去。

    正是:風花弄影新莺啭,俱是筵前歌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