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回 春梅姐遊舊家池館 楊光彥作當面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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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都交與你,好不好?強如你在那冷鋪中,替花子搖鈴打梆,這個還官樣些。

    ” 敬濟道:“若是哥哥這般下顧兄弟,可知好哩。

    不知這工程做的長遠不長遠?” 侯林兒道:“才做了一個月。

    這工程做到十月裡,不知完不完。

    ” 兩個說話之間,你一鐘,我一盞,把兩大壺酒都吃了。

    量酒算帳,該一錢三分半銀子。

    敬濟就要拿出銀子來秤,侯林兒推過一邊,說:“傻兄弟,莫不教你出錢?哥有銀子在此。

    ” 一面扯出包兒來,秤了一錢五分銀子與掌櫃的。

    還找了一分半錢袖了,搭伏着敬濟肩背,同到坊子裡,兩個在一處歇卧。

    二人都醉了。

    這侯林兒晚夕幹敬濟後庭花,足幹了一夜。

    親哥、親達達、親漢子、親爺,口裡無般不叫将出來。

     到天明,同往城南水月寺。

    果然寺外侯林兒賃下半間廈子,裡面燒着炕柴,早也買下許多碗盞家活。

    早辰上工,叫了名字。

    衆人看見敬濟,不上二十四五歲,白臉子,生的眉目清俊,就知是侯林兒兄弟,都亂調戲他。

    先問道:“那小夥子兒,你叫甚名字?” 陳敬濟道:“我叫陳敬濟。

    ” 那人道:“陳敬濟,可不由着你就擠了。

    ” 又一人說:“你恁年小小的,怎幹的這營生?捱的這大扛頭子?” 侯林兒喝開衆人,罵:“怪花子,你隻顧奚落他怎的?” 一面散了鍬镢筐扛,派衆人擡土的擡土,和泥的和泥,打雜的打雜。

     原來曉月長老,教一個葉頭陀做火頭,造飯與各作匠人吃。

    這葉頭陀年約五十歲,一個眼瞎,穿着皂直裰,精着腳,腰間束着爛絨縧,也不會看經,隻會念佛,善會麻衣神相。

    衆人都叫他做葉道。

    一日做了工下來,衆人都吃畢飯,也有閑坐的,卧的,也有蹲着的。

    隻見敬濟走向前,問葉頭陀讨茶吃。

    這葉頭陀隻顧上上下下看他。

    内有一人說:“葉道,這個小夥子兒是新來的,你相他一相。

    ” 又一人說:“你相他相,倒相個兄弟。

    ” 一個說:“倒相個二尾子。

    ” 葉頭陀教他近前,端詳了一回,說道:“色怕嫩兮又怕嬌,聲嬌氣嫩不相饒。

    老年色嫩招辛苦,少年色嫩不堅牢。

    隻吃了你面皮嫩的虧,一生多得陰人寵愛。

    八歲十八二十八,做作百般人可愛,縱然弄假又成真。

    休怪我說,一生心伶機巧,常得陰人發迹。

    你今多大年紀?” 敬濟道:“我二十四歲。

    ” 葉道道:“虧你前年怎麼過來,吃了你印堂太窄,子喪妻亡,懸壁昏暗,人亡家破;唇不蓋齒,一生惹是招非;鼻若竈門,家私傾散。

    那一年遭官司口舌,傾家散業,見過不曾?” 敬濟道:“都見過了。

    ” 葉頭陀道:“隻一件,你這山根不宜斷絕。

    麻衣祖師說得兩句好:‘山根斷兮早虛花,祖業飄零定破家。

    ’早年父祖丢下家業,不拘多少,到你手裡,都了當了。

    你上停短兮下停長,主多成多敗,錢财使盡又還來。

    總然你久後營得家計,猶如烈日照冰霜。

    你如今往後,還有一步發迹,該有三妻之命。

    克過一個妻宮不曾?” 敬濟道:“已克過了。

    ” 葉頭陀道:“後來還有三妻之會,但恐美中不美。

    三十上,小人有些不足,花柳中少要行走。

    ” 一個人說:“葉道,你相差了,他還與人家做老婆,那有三個妻來?” 衆人正笑做一團,隻聽得曉月長老打梆了,各人都拿鍬镢筐扛,上工做活去了。

    如此者,敬濟在水月寺,也做了約一月光景。

     一日,三月中旬天氣,敬濟正與衆人擡出土來,在山門牆下,倚着牆根,向日陽蹲踞着捉身上虱虮。

    隻見一個人,頭帶萬字頭巾,身穿青窄衫,紫裹肚,腰系纏帶,腳穿扁靴,騎着一匹黃馬,手中提着一籃鮮花兒。

    見了敬濟,猛然跳下馬來,向前深深的唱了諾,便叫:“陳舅,小人那裡沒尋,你老人家原來在這裡。

    ” 倒唬了敬濟一跳。

    連忙還禮不疊,問:“哥哥,你是那裡來的?” 那人道:“小人是守備周爺府中親随張勝,自從舅舅府中官事出來,奶奶不好直到如今,老爺使小人那裡不找尋舅舅,不知在這裡。

    今早不是俺奶奶使小人到外莊上,折取這幾雜芍藥花兒,打這裡過,怎得看見你老人家在這裡?一來也是你老人家際遇,二者小人有緣。

    不消猶豫,就騎上馬,我跟你老人家往府中去。

    ” 那衆做工的人看着,面面相觑,不敢做聲。

    這陳敬濟把鑰匙遞與侯林兒,騎上馬,張勝緊緊跟随,徑往守備府中來。

    正是: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月明何處樓?有詩為證:白玉隐于頑石裡,黃金埋在污泥中。

    今朝貴人提拔起,如立天梯上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