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回 林太太鴛帏再戰 如意兒莖露獨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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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濟:“再寫兩個貼,差琴童兒請去。

    ” 這潘金蓮在旁,聽着多心,走到屋裡,一面撺掇潘姥姥就要起身。

    月娘道:“姥姥你慌去怎的?再消住一日兒是的。

    ” 金蓮道:“姐姐,大正月裡,他家裡丢着孩子,沒人看,教他去罷。

    ” 慌的月娘裝了兩個盒子點心茶食,又與了他一錢轎子錢,管待打發去了。

    金蓮因對着李嬌兒說:“他明日請他有錢的大姨兒來看燈吃酒,一個老行貨子,觀眉觀眼的,不打發去了,平白教他在屋裡做甚麼?待要說是客人,沒好衣服穿。

    待要說是燒火的媽媽子,又不像。

    倒沒的教我惹氣。

    ” 因西門慶使玳安兒送了兩個請書兒,往招宣府,一個請林太太,一個請王三官兒娘子黃氏。

    又使他院中早叫李桂兒、吳銀兒、鄭愛月兒、洪四兒四個唱的,李銘、吳惠、鄭奉三個小優兒。

    不想那日贲四從東京來家,梳洗頭臉,打選衣帽齊整,來見西門慶磕頭。

    遞上夏指揮回書。

    西門慶問道:“你如何這些時不來?” 贲四具言在京感冒打寒一節,“直到正月初二日,才收拾起身回來,夏老爹多上覆老爹,多承看顧。

    ” 西門慶照舊還把鑰匙教與他管絨線鋪。

    另打開一間,教吳二舅開鋪子賣綢絹,到明日松江貨舡到,都卸在獅子街房内,同來保發賣。

    且叫贲四叫花兒匠在家攢造兩架煙火,十二日要放與堂客看。

     隻見應伯爵領了李三見西門慶,先道外面承攜之事。

    坐下吃畢茶,方才說起:“李三哥今有一宗買賣與你說,你做不做?” 西門慶道:“甚麼買賣?” 李三道:“你東京行下文書,天下十三省,每省要幾萬兩銀子的古器。

    咱這東平府,坐派着二萬兩,批文在巡按處,還未下來。

    如今大街上張二官府,破二百兩銀子幹這宗批要做,都看有一萬兩銀子尋。

    小人會了二叔,敬來對老爹說。

    老爹若做,張二官府拿出五千兩來,老爹拿出五千兩來,兩家合着做這宗買賣。

    左右沒人,這邊是二叔和小人與黃四哥,他那邊還有兩個夥計,二分八利錢。

    未知老爹意下何如?” 西門慶問道:“是甚麼古器?” 李三道:“老爹還不知,如今朝廷皇城内新蓋的艮嶽,改為壽嶽,上面起蓋許多亭台殿閣,又建上清寶箓宮、會真堂、璇神殿,又是安妃娘娘梳妝閣,都用着這珍禽奇獸,周彜商鼎,漢篆秦爐,宣王石鼓,曆代銅鞮,仙人掌承露盤,并希世古董玩器擺設,好不大興工程,好少錢糧!” 西門慶聽了,說道:“比是我與人家打夥而做,不如我自家做了罷,敢量我拿不出這一二萬銀子來?” 李三道:“得老爹全做又好了,俺每就瞞着他那邊了。

    左右這邊二叔和俺每兩個,再沒人。

    ” 伯爵道:“哥,家裡還添個人兒不添?” 西門慶道:“到根前再添上贲四,替你們走跳就是了。

    ” 西門慶又問道:“批文在那裡?” 李三道:“還在巡按上邊,沒發下來哩。

    ” 西門慶道:“不打緊,我差人寫封書,封些禮,問宋松原讨将來就是了。

    ” 李三道:“老爹若讨去,不可遲滞,自古兵貴神速,先下米的先吃飯,誠恐遲了,行到府裡。

    吃别人家幹的去了。

    ” 西門慶笑道:“不怕他,就行到府裡,我也還教宋松原拿回去。

    就是胡府尹,我也認的。

    ” 于是留李三、伯爵同吃了飯,約會:“我如今就寫書,明日差小價去。

    ” 李三道:“又一件,宋老爹如今按院不在這裡了,從前日起身往兖州府盤查去了。

    ” 西門慶道:“你明日就同小價往兖州府走遭。

    ” 李三道:“不打緊,等我去,來回破五六日罷了。

    老爹差那位管家,等我會下,有了書,教他往我那裡歇,明日我同他好早起身。

    ” 西門慶道:“别人你宋老爹不信的,他常喜的是春鴻,叫春鴻、來爵兩個去罷。

    ” 于是叫他二人到面前,會了李三,晚夕往他家宿歇。

    伯爵道:“這等才好,事要早幹,高材疾足者先得之。

    ” 于是與李三吃畢飯,告辭而去。

    西門慶随即教陳敬濟寫了書,又封了十兩葉子黃金在書帕内,與春鴻、來爵二人。

    分付:“路上仔細,若讨了批文,即便早來。

    若是行到府裡,問你宋老爹讨張票,問府裡要。

    ” 來爵道:“爹不消分付,小的曾在充州答應過徐參議,小的知道。

    ” 于是領了書禮,打在身邊,徑往李三家去了。

     不說十一日來爵、春鴻同李三早雇了長行頭口,往兖州府去了。

    卻說十二日,西門慶家中請各堂客飲酒。

    那日在家不出門,約下吳大舅、謝希大、常峙節四位,晚夕來在卷棚内賞燈飲酒。

    王皇親家小厮,從早辰就挑了箱子來了,等堂客到,打銅鑼鼓迎接。

    周守備娘子有眼疾不得來,差人來回。

    止是荊統制娘子、張團練娘子、雲指揮娘子,并喬親家母、崔親家母、吳大姨、孟大姨,都先到了。

    隻有何千戶娘子、王三官母親林太太并王三官娘子不見到。

    西門慶使排軍、玳安、琴童兒來回催邀了兩三遍,又使文嫂兒催邀。

    午間,隻見林氏一頂大轎,一頂小轎跟了來。

    見了禮,請西門慶拜見,問:“怎的三官娘子不來?” 林氏道:“小兒不在,家中沒人。

    ” 拜畢下來。

    止有何千戶娘子,直到晌午半日才來,坐着四人大轎,一個家人媳婦坐小轎跟随,排軍擡着衣箱,又是兩個青衣人緊扶着轎扛,到二門裡才下轎。

    前邊鼓樂吹打迎接,吳月娘衆姊妹迎至儀門首。

    西門慶悄悄在西廂房,放下簾來偷瞧,見這藍氏年約不上二十歲,生的長挑身材,打扮的如粉妝玉琢,頭上珠翠堆滿,鳳翹雙插,身穿大紅通袖五彩妝花四獸麒麟袍兒,系着金鑲碧玉帶,下襯着花錦藍裙,兩邊禁步叮咚,麝蘭撲鼻。

    但見:儀容嬌媚,體态輕盈。

    姿性兒百伶百俐,身段兒不短不長。

    細彎彎兩道蛾眉,直侵入鬓;滴流流一雙鳳眼,來往踅人。

    嬌聲兒似啭日流莺,嫩腰兒似弄風楊柳。

    端的是绮羅隊裡生來,卻厭豪華氣象,珠翠叢中長大,那堪雅淡梳汝。

    開遍海棠花,也不問夜來多少;标殘楊柳絮,竟不知春意如何。

    輕移蓮步,有蕊珠仙子之風流;款蹙湘裙,似水月觀音之态度。

    正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

     這西門慶不見則已,一則魂飛天外,魄喪九霄,未曾體交,精魄先失。

    少頃,月娘等迎接進入後堂,相見叙禮已畢,請西門太拜見。

    西門慶得了這一聲,連忙整衣冠行禮,恍若瓊林玉樹臨凡,神女巫山降下,躬身施禮,心搖目蕩,不能禁止。

    拜見畢下來,月娘先請在卷棚内擺過茶,然後大廳吹打,安席上坐,各依次序,當下林太太上席。

    戲文扮的是《小天香半夜朝元記》唱的兩折下來,李桂姐、吳銀兒、鄭月兒、洪四兒四個唱的上去,彈唱燈詞。

     西門慶在卷棚内,自有吳大舅、應伯爵、謝希大、常峙節、李銘、吳惠、鄭奉三個小優兒彈唱、飲酒,不住下來大廳格子外往裡觀觑。

    看官聽說,明月不常圓,彩雲容易散,樂極悲生,否極泰來,自然之理。

    西門慶但知争名奪利,縱意奢淫,殊不知天道惡盈,鬼錄來追,死限臨頭。

    到晚夕堂中點起燈來,小優兒彈唱。

    還未到起更時分,西門慶陪人坐的,就在席上齁齁的打起睡來。

    伯爵便行令猜枚鬼混他,說道:“哥,你今日沒高興,怎的隻打睡?” 西門慶道:“我昨日沒曾睡,不知怎的,今日隻是沒精神,要打睡。

    ” 隻見四個唱的下來,伯爵教洪四兒與鄭月兒兩個彈唱,吳銀兒與李桂姐遞酒。

     正耍在熱鬧處,忽玳安來報:“王太太與何老爹娘子起身了。

    ” 西門慶就下席來,黑影裡走到二門裡首,偷看他上轎。

    月娘衆人送出來,前邊天井内看放煙火。

    藍氏已換了大紅遍地金貂鼠皮襖,林太太是白绫襖兒,貂鼠披風,帶着金钏玉佩。

    家人打燈籠,簇擁上轎而去。

    這西門慶正是餓眼将穿,饞涎空咽,恨不能就要成雙。

    見藍氏去了,悄悄從夾道進來。

    當時沒巧不成語,姻緣會湊,可霎作怪,來爵兒媳婦見堂客散了,正從後邊歸來,開房門,不想頂頭撞見西門慶,沒處藏躲。

    原來西門慶見媳婦子生的喬樣,安心已久,雖然不及來旺妻宋氏風流,也頗充得過第二。

    于是乘着酒興兒,雙關抱進他房中親嘴。

    這老婆當初在王皇親家,因是養主子,被家人不忿攘鬧,打發出來,今日又撞着這個道路,如何不從了?一面就遞舌頭在西門慶口中。

    兩個解衣褪褲,就按在炕沿子上,掇起腿來,被西門慶就聳了個不亦樂乎。

    正是:未曾得遇莺娘面,且把紅娘去解饞。

    有詩為證:燈月交光浸玉壺,分得清光照綠珠。

    莫道使君終有婦,教人桑下覓羅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