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回 李瓶兒病纏死孽 西門慶官作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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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倦睡恹恹生怕起,如癡如醉如慵,半垂半卷舊簾栊。

    眼穿芳草綠,淚襯落花紅。

     追憶當年魂夢斷,為雲為雨為風。

    凄凄樓上數歸鴻。

    悲淚三兩陣,哀緒萬千重。

     話說潘金蓮見孩子沒了,每日抖擻精神,百般稱快,指着丫頭罵道:“賊淫婦!我隻說你日頭常響午,卻怎的今日也有錯了的時節?你斑鸠跌了蛋──也嘴答谷了。

    春凳折了靠背兒──沒的椅了。

    王婆子賣了磨──推不的了。

    老鸨子死了粉頭──沒指望了。

    卻怎的也和我一般!” 李瓶兒這邊屋裡分明聽見,不敢聲言,背地裡隻是掉淚。

    着了這暗氣暗惱,又加之煩惱憂戚,漸漸精神恍亂,夢魂颠倒,每日茶飯都減少了。

    自從葬了官哥兒第二日,吳銀兒就家去了。

    老馮領了個十三歲的丫頭來,五兩銀子賣與孫雪娥房中使喚,改名翠兒,不在話下。

     這李瓶兒一者思念孩兒,二者着了重氣,把舊病又發起來,照舊下邊經水淋漓不止。

    西門慶請任醫官來看,讨将藥來吃下去,如水澆石一般,越吃越旺。

    那消半月之間,漸漸容顔頓減,肌膚消瘦,而精彩豐标無複昔時之态矣。

    正是:肌骨大都無一把,如何禁架許多愁!一日,九月初旬,天氣凄涼,金風漸漸。

    李瓶兒夜間獨宿房中,銀床枕冷,紗窗月浸,不覺思想孩兒,唏噓長歎,恍恍然恰似有人彈的窗棂響。

    李瓶兒呼喚丫鬓,都睡熟了不答,乃自下床來,倒趿弓鞋,翻披繡襖,開了房門。

    出戶視之,仿佛見花子虛抱着官哥兒叫他,新尋了房兒,同去居住。

    李瓶兒還舍不的西門慶,不肯去,雙手就抱那孩兒,被花子虛隻一推,跌倒在地。

    撒手驚覺,卻是南柯一夢。

    吓了一身冷汗,嗚嗚咽咽,隻哭到天明。

    正是:有情豈不等,着相自家迷。

    有詩為證:纖纖新月照銀屏,人在幽閨欲斷魂。

    益悔風流多不足,須知恩愛是愁根。

     那時,來保南京貨船又到了,使了後生王顯上來取車稅銀兩。

    西門慶這裡寫書,差榮海拿一百兩銀子,又具羊酒金緞禮物謝主事:“就說此貨過稅,還望青目一二。

    ” 家中收拾鋪面完備,又擇九月初四日開張,就是那日卸貨,連行李共裝二十大車。

    那日,親朋遞果盒挂紅者約有三十多人,夏提刑也差人送禮花紅來。

    喬大戶叫了十二名吹打的樂工、雜耍撮弄。

    西門慶這裡,李銘、吳惠、鄭春三個小優兒彈唱。

    甘夥計與韓夥計都在櫃上發賣,一個看銀子,一個講說價錢,崔本專管收生活。

    西門慶穿大紅,冠帶着,燒罷紙,各親友遞果盒把盞畢,後邊廳上安放十五張桌席,五果五菜、三湯五割,從新遞酒上坐,鼓樂喧天。

    在坐者有喬大戶、吳大舅、吳二舅、花大舅、沈姨夫、韓姨夫、吳道官、倪秀才、溫葵軒、應伯爵、謝希大、常峙節,還有李智、黃四、傅自新等衆夥計主管并街坊鄰舍,都坐滿了席面。

    三個小優兒在席前唱了一套《南呂·紅衲襖》“混元初生太極”須臾,酒過五巡,食割三道,下邊樂工吹打彈唱,雜耍百戲過去,席上觥籌交錯。

    應伯爵、謝希大飛起大鐘來,杯來盞去。

     飲至日落時分,把衆人打發散了,西門慶隻留下吳大舅、沈姨夫、韓姨夫、溫葵軒、應伯爵、謝希大,從新擺上桌席留後坐。

    那日新開張,夥計攢帳,就賣了五百餘兩銀子。

    西門慶滿心歡喜,晚夕收了鋪面,把甘夥計、韓夥計、傅夥計、崔本、贲四連陳敬濟都邀來,到席上飲酒。

    吹打良久,把吹打樂工也打發去了,止留下三個小優兒在席前唱。

     應伯爵吃的已醉上來,走出前邊解手,叫過李銘問道:“那個紮包髻兒清俊的小優兒,是誰家的?” 李銘道:“二爹原來不知道?” 因說道:“他是鄭奉的兄弟鄭春。

    前日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