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漢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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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匈奴時有候者到而希矣。

     休屠王太子日磾與母閼氏、弟倫俱沒入官,輸黃門養馬。

    久之,帝遊宴,見馬,後宮滿側,日磾等數十人牽馬過殿下,莫不竊視,至日磾獨不敢。

    日磾長八尺二寸,容貌甚嚴,馬又肥好,上異而問之,具以本狀對;上奇焉,卽日賜湯沐、衣冠,拜為馬監,遷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

    日磾旣親近,未嘗有過失,上甚信愛之;賞賜累千金,出則驂乘,入侍左右。

    貴戚多竊怨曰:「陛下妄得一胡兒,反貴重之。

    」上聞,愈厚焉。

    以休屠作金人為祭天主,故賜日磾姓金氏。

     武帝元狩三年(辛酉、前一二O年) 春,有星孛于東方。

     夏,五月,赦天下。

     淮南王之謀反也,膠東康王寄微聞其事,私作戰守備。

    及吏治淮南事,辭出之。

    寄母王夫人,卽皇太後之女弟也,於上最親,意自傷,發病而死,不敢置後。

    上聞而憐之,立其長子賢為膠東王;又封其所愛少子慶為六安王,王故衡山王地。

     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

     山東大水,民多飢乏。

    天子遣使者虛郡國倉廥以振貧民,猶不足,又募豪富吏民能假貸貧民者以名聞;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民於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歲假予產業。

    使者分部護之,冠蓋相望。

    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

     漢旣得渾邪王地,隴西、北地、上郡益少胡寇,詔減三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之繇。

     上將討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裡,乃作昆明池以習水戰。

    是時法旣益嚴,吏多廢免。

    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徵發之士益鮮。

    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

    以故吏弄法,皆謫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是歲,得神馬於渥窪水中。

    上方立樂府,使司馬相如等造為詩賦,以宦者李延年為協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絃次初詩以合八音之調。

    詩多爾雅之文,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必集會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

    及得神馬,次以為歌。

    汲黯曰:「凡王者作樂,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

    今陛下得馬,詩以為歌,協於宗廟,先帝百姓豈能知其音邪?」上默然不說。

     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性嚴峻,羣臣雖素所愛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輒按誅之,無所寬假。

    汲黯諫曰:「陛下求賢甚勞,未盡其用,輒已殺之。

    以有限之士恣無已之誅,臣恐天下賢才將盡,陛下誰與共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諭之曰:「何世無才,患人不能識之耳。

    苟能識之,何患無人!夫所謂才者,猶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盡用,與無才同,不殺何施!」黯曰:「臣雖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猶以為非;願陛下自今改之,無以臣為愚而不知理也。

    」上顧羣臣曰:「黯自言為便辟則不可,自言為愚,豈不信然乎!」 武帝元狩四年(壬戌、前一一九年) 冬,有司言:「縣官用度太空,而富商大賈冶鑄、煮鹽,財或絫萬金,不佐國家之急;請更錢造幣以贍用,而摧浮淫幷兼之徒。

    」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乃以白鹿皮方尺,緣以藻繢,為皮幣,直四十萬。

    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後得行。

    又造銀、錫為白金三品:大者圜之,其文龍,直三千;次方之,其文馬,直五百;小者橢之,其文龜,直三百。

    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盜鑄諸金錢罪皆死;而吏民之盜鑄白金者不可勝數。

     於是以東郭鹹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桑弘羊以計算用事。

    鹹陽,齊之大煮鹽;僅,南陽大冶,皆緻生絫千金;弘羊,洛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

    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

     詔禁民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釱左趾,沒入其器物。

    公卿又請令諸賈人末作各以其物自占,率緡錢二千而一算;及民有軺車若船五丈以上者,皆有算。

    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

    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

    其法大抵出張湯。

    湯每朝奏事,語國家用,日晏,天子忘食;丞相充位,天下事皆決於湯。

    百姓騷動,不安其生,鹹指怨湯。

     初,河南人蔔式,數請輸財縣官以助邊,天子使使問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田牧,不習仕宦,不願也。

    」使者問曰:「家豈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無分爭,邑人貧者貸之,不善者敎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冤於人!無所欲言也。

    」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如此而匈奴可滅也。

    」上由是賢之,欲尊顯以風百姓,乃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長,賜田十頃,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未幾,又擢式為齊太傅。

     春,有星孛于東北。

    夏,有長星出于西北。

     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

    」乃粟馬十萬,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各將五萬騎,私負從馬復四萬匹,步兵轉者踵軍後又數十萬人,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票騎。

    票騎始為出定襄,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票騎出代郡,令大將軍出定襄。

    郎中令李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久,乃許之,以為前將軍。

    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都尉趙食其為右將軍,平陽侯曹襄為後將軍,皆屬大將軍。

    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旣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

    」乃悉遠北其輜重,以精兵待幕北。

     大將軍青旣出塞,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將軍廣幷於右將軍軍,出東道。

    東道回遠而水草少,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

    且臣結髮而與匈奴戰,今乃一得當單于,臣願居前,先死單于。

    」大將軍亦陰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奇,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