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勒索者

關燈
有的時候他就往院子裡偷瞧。

    ” 如果中谷确實混在那群人中,那麼他知道麻子的姓氏和住宅也就不足為奇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那麼在-山事件發生的那天早晨,他是在啥時候又是怎麼碰見麻子的呢……? “因此,那天早晨與你擦肩而過時,中谷開始好像也難以置信,于是就忍不住仔細朝你瞅了瞅。

    他也擔心你恐怕認出他來了。

    ” 怎麼,那天早晨曾和自己擦肩而過?而且還瞅着自己看? 麻子再次“啊”地大吃了一驚。

    将要從她的記憶深處消失的那個短暫的鏡頭突然又倒回來了。

    是嗎?那個人就是中谷浩司嗎? 到目前為止,麻子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蕪藏寺旁邊的坡道上看到的那兩個人身上了,所以把那個先前與她擦肩而過的中谷給疏忽了。

     實際上,在那之前,也就是說從芳鹿莊走出來後,麻子在坡道前面的田間小道上行走時曾有一個年輕人與她擦肩而過,那個人就是中谷浩司。

    出乎意料的是,一旦想起來了,那個男人的身影就輪廓鮮明地在麻子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

    那人瘦長的身材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

    要說有什麼明顯的特征的話,那就是将稍長的頭發從後腦勺兒一下子往前梳得耷拉到了額前。

     那個人看上去是個普通的職員模樣,難道他實際上就是在不一會兒之前把一個人給勒死的兇手嗎? 麻子突然被這種無法言語的凄慘的恐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林奈津實伸出下巴,得意洋洋地說: “你大概從報紙上或什麼地方對-山案件了解得比較清楚了吧?” “……” “你明明知道警察在拼命地尋找目擊人,那麼你為什麼不把中谷的情況去詳細地彙報給警察呢?” 她那塗着橙黃色口紅的嘴唇露出了幾絲不懷好意的微笑,口氣開始變得帶有挖苦和挑釁的味道。

     麻子差點沒把臉給氣歪。

    她低下了頭,心想已經不可能再繼續裝不知道了,不過,若輕易回答的話,那麼很快就會被對方抓住話桐的。

     “果然沒逃過中谷的眼睛,你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林奈津實重又闆起面孔,好像不理睬别人似地繼續說道: “他呀,在殺死-山的第二天晚上曾在我住的公寓裡露過一次面,結果卻成了最後一面……當時聽他談起了你。

    他說早晚必須和你見上一面,為的是雙方共同圓滿地商量一下。

    ” “那麼……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人就是他吧?” 麻子很沖動地脫口問道,她想确定一下那天給她打電話的人到底是不是中谷。

     “什麼時間的電話?”林奈津實皺了一下眉頭。

     “10月14日,也就是他被害的那天晚上9點多……” “啊!他果然給你打電話了嗎?那你們就見面了?” 麻子慌忙使勁搖了搖頭。

    林奈津實突然眼睛一亮: “我明白了,中谷用電話把你叫出來,約你到了陽光花園旅館,然後就……” “不是的!” 麻子發出了近似于悲鳴的驚叫聲。

    她急躁且狼狽得漲紅了臉。

    難道自己果然被這個女人抓住了話柄,鑽進了她的圈套了嗎——? “我沒和中谷見面!” “你不是說那天晚上他給你打電話了嗎?他可是和一個女人結伴進了旅館的,那麼那個女人除了你之外還能是誰呢?後來,隻有你一個人從旅館裡跑出來了……” “不對!那天晚上——老實說我确實到陽光花園旅館附近去過,不過……可能在什麼地方和他走岔道了……” “哎,得了。

    ” 林奈津實用漫不經心的表情打斷了麻子驚慌失措的解釋。

     “一旦有事的時候,警察會好好調查的。

    ” “……” 在又一次的恐怖面前,麻子的臉色立時蒼白起來。

     “總之,-山案件發生的那天早晨,中谷在現場附近碰見了你,并且他早就知道你的名字和住宅。

    可是你可能和他一樣,也不方便去告訴警察。

    ” “……” “中谷看穿了這件事,就給你打了電話,目的肯定是想和你商量商量。

    可是,不久他就被同去的那個女人殺了——現在這些就足夠了。

    ” 此時,林奈津實目光敏捷地看出麻子産生了某種想法,于是快言快語地接着說: “你完全不必擔心我會被懷疑的,因為自從-山先生被害之後,刑警每天都在監視着我所住的公寓,我甚至都不能随便地出去買東西。

    不過,多虧了這些,刑警能證明中谷被殺的那天晚上我沒有做案時間。

    現在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幸運了。

    ” “……” “我想今天出來被盯上就麻煩了,于是我就勉強起了個大早。

    他袋站仍然是客流高峰期非常擁擠,我便很巧妙地把他們給甩掉了。

    本來自中谷被害之後,刑警知道與我沒關系,這陣子對我也放松了監視。

    我是費了一番周折才來到這裡的。

    ” 最後一句話簡直是讓麻子領情的口吻。

     “那麼……你所說的要和我談的話……?” “你大概心裡也有數了吧。

    ” 林奈津實滿不在乎似地說道。

    她又從包裡掏出一支香煙,然後輕輕地向上翻了一下眼珠看了麻子一眼: “現在知道你和他之間的關系的,隻有我一個人。

    ” 3 “嗯……我想上次在石神井公園車站前面見到的就是這個人。

    ” 小暮究和久藤恭太并肩坐在行人稀少的路邊的長凳上。

    小暮究掏出來三張四寸照片讓恭太辨認。

    當看到第三張時,恭太立刻點頭回答道。

     “她穿的衣服好像也和上次的一樣,上次穿的也是這件對襟毛衣。

    ” 恭太手裡拿着的照片是桂木麻子側着上身照的。

    昨天過午從流動記者都築那裡得到桂木謙介的住址後,小暮究就去了攝影部,借了一架比較易于操作的遠距離照相機。

    不知是怎麼回事,駐俱樂部的記者中有許多人都不會使用照相機。

    然後,小暮究在桂木家的門前盯了近兩個小時,到傍晚時才偷拍到麻子的照片,當時麻子正提着購物袋從家裡走出來。

     讓恭太看到的另外兩張分别是學藝部的女記者和俱樂部的女服務員的照片,就是說是與案件無關的人的照片。

    拍下照片之後,小暮究給共立電化公司的人事科打了電話,假裝要去桂木家送東西而巧妙地打聽到了麻子的名字。

     看到恭太立刻從三張照片中認出了麻子,小暮究大體上心中有了數。

    為慎重起見,他又讓恭太過目了一下另外兩張從不同的角度偷拍的麻子的照片。

     恭太還是回答得很幹脆。

     “謝謝!”邊說小暮究邊從恭太手中接過照片,然後在麻子的一張照片上再次審視起來。

     從側面看上去,桂木麻子身材瘦小、苗條,具有典型的日本人的特征。

    一件白色的對襟毛衣裹在她那單薄的身上,自然卷曲的短發下露出一雙小巧玲戲的耳朵。

    她背後的有點模糊的樹叢和木制結構的門柱,都是麻子自己家的。

     當小暮究将身體靠在斜對過的公寓大樓的預制闆牆上照這些照片時,他一邊在心裡對麻子那動人的美麗輕輕為之一震,一邊不顧一切地按下了快門。

    麻子上身穿對襟毛衣,下着針織裙,胳膊上挽着購物袋,那身姿看上去給人一種随處可見的家庭主婦的印象。

    她淡妝輕抹,決不是故意招人注目的那類人。

    可是……她那雙透着聰穎而又脫俗的目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細高的鼻梁、從雪白的脖頸到溜圓的肩膀上的美麗的曲線,都透露出其特有的溫柔的女性氣息。

    而且,也許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小暮究覺得麻子身上帶有的矜持的表情掩飾不住其内心深處無法言語的激情和苦惱,這反而使其散發出一個成熟女性的不可思議的魅力。

     小暮究把照片裝進口袋裡,随手将最清楚的那7張拿了出來。

    在兩人坐着的凳子後面交錯林立着小型的五谷神社的紅門,從裡面的小樹林裡吹來陣陣幹燥的秋風,袅袅白煙纏繞在幽靜的道路上。

    現在是下午3點多,正是恭太放學回家的途中。

     “據此我就可以知道你騎車郊遊回來時看到的那個女人的身份了。

    ” 然而,這個方程式因缺少一個條件,且是一個很重要的條件而沒有完全成立。

     “下一步就是确定這個女人是否就是案發的當天早晨出現的那個女人的問題啦……” 小暮究故意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上,期待着恭太作出有自信的反應。

    他想如果恭太回答起來很自信,那麼就可以确定這個方程式徹底成立了……可是想不到恭太一個勁兒地在膝蓋上擺弄他那頂黃色的學生帽,對小暮究的問話卻緘口不語。

    于是小暮究便說: “怎麼啦?比如讓你在考試中打對、錯号的話你将怎麼辦?你覺得是同一個人就打對号,拿不準就打錯号……” “考試的話我就打對号。

    ”這一次想不到恭太很輕松地回答道。

     “可是,答錯的話就會扣你的分兒的。

    ” “行……” 小暮究有點不自然似地注視着少年的側臉,隻見恭太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額頭上現出幾道小小的皺紋。

    他又露出了對小孩來說有點不相稱的表情。

    此時他肯定認識到了僅僅因自己的一句話會造成多麼重大的影響。

     過了一會兒,小暮究勉強地露出了微笑。

     “不過,既然你能說出打對号,那應該是很像的婁。

    ” “嗯。

    ” 小暮究用鞋尖碾滅煙頭,重又意識到再繼續要求對方回答那就太過分了,因為恭太兩次都是在短時間内且隔着一段距離見過桂木麻子或者和她相仿的女人,而并沒有面對面地和她談過話。

    再說這張照片是一張斜影的側面照,盡管用的是一架攝影部裡最好的相機,但是也難說照出來的效果很清楚。

     在這種條件下,硬是讓恭太對實際上分别隻見過一次面的兩個對象斷言是同一個人,這顯然是一種強人所難的要求。

     為慎重起見,小暮究打算下一步再去找芳鹿莊的那個女招待打聽一下試試。

    不過,對她抱有的希望不是更小嗎? 總之,下一步就該靠自己的判斷行事了。

     就小暮究的直感而言,他總覺得各務徹夫的情人無論如何應該是桂木麻子。

    他感到這種可能性遠遠超過了百分之五十,至少能達到百分之七十。

     首要的理由在于,無論怎麼說,恭太在石神井公園的站前看到桂木麻子的那一瞬間就感到她與-山兇殺案發生的那天早晨碰到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反過來說,恭太感到長得像的這個女人就是各務所涉及的公害糾紛的一方,即共立電化公司總務部次長的夫人。

    如果把這一事實僅僅作為一種偶然來考慮的話,是不是有點過于巧合了。

     那麼,暫且假定各務副教授和桂木夫人是情人關系,将會怎麼樣呢? 究竟他們二人是與公害問題無關,純粹是靠個人感情結合在一起的呢,還是有麻子的丈夫桂木謙介在背後操縱,為了将各務副教授的見解盡可能地朝着對共立電化公司有利的方向引導,進一步說是為了拉攏他作公司的夥伴而采取的一種策略上的美人計呢? 總之,這兩個人的關系理應是絕對保密的,是決不能向外界洩漏出去的。

    既然這樣,那麼無論麻子在-山兇殺案發生的那天早晨發現了多麼重要的線索,她也不可能向警察彙報的。

    如果認為給專案組投匿名信的人就是桂木麻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另一方面,專案組仍在努力尋找可靠的目擊者。

     那麼,就小暮究而言,是應該将桂木麻子的名字彙報給專案組,協助他們調查呢,還是再隐瞞一段時間,進而秘密偵察各務和麻子結合在一起的真正的意義呢? 小暮究一時把身邊有恭太存在給忘了,他在集中精力考慮應該選擇哪一步。

     不知過了多久——他暫且決定馬上回俱樂部和主任商量商量再說。

    報社記者的工作集體合作的成分非常大,尤其像他這樣駐俱樂部的記者,就算是參加了“少年偵探團”,如果不經常和其他的同伴保持密切的聯系,求得他們的支持,就不會成功。

    但是另一方面,在每一個記者的心中,都潛伏着獨斷專行的欲望,因而也可以說他們經常是在這種離心力和向心力的微妙的平衡下工作的。

     一旦大體上拿定了主意,小暮究便把臉轉向了恭太。

    他想如果不打算繼續打聽什麼問題,最好還是把這個孩子放走。

    恭太大概也想趕快回家或到哪裡去玩。

    他與刑警或記者模樣的人接觸的太顯眼了也決不是件好事。

     可是,當小暮究将視線轉到恭太身上時,恭太仍然帶着剛才那種眉頭緊鎖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盯着道路對過的随風搖曳的一大族波斯菊。

    小暮究不知道自己沉默着在内心裡思索了多久,可是這期間恭太好像也并非在被動地等待着他,他本人也沉浸于自己的思慮之中。

    在這偶然的一瞬間,小暮究發現了投在恭太那曬黑了的小側臉上的複雜的陰影,這對于一個9歲的少年來說是多麼的可憐! 小暮究問道:“最近又有刑警讓你辨認嫌疑犯的照片了嗎?”雖然中谷浩司作為-山案件的兇手已基本确定下來了,但是,既然專案組認為還存在着同案犯,而且仍在繼續進行搜查活動,那麼就能從中谷周圍篩選出有嫌疑的人來。

    這樣的話,可想而知專案組是會讓目前找到的唯一的目擊者恭太來辨認嫌疑犯的相貌的吧? 果然,恭太國視着前方,帶着憂郁的表情回答道: “昨天晚上有個刑事股長去過我家,讓我看了五六張照片,并向我打聽了一些情況。

    ” “還沒有遇到案發當日清晨見到的那個人嗎?” 小暮究故意半開玩笑似地笑着注視着對方。

    恭太隻眨了兩三下眼睛,接着又沉默起來。

    他那幹巴巴的嘴唇微微地閉着,顯得又薄又尖。

     看來一提及案發當日清晨的那個男人,恭太好像就在做出微妙的拒絕反應。

     小暮究一邊心裡這麼想着,一邊用打火機點燃了夾在手上的又一支香煙。

     然而——其實恭太的腦海裡此時浮現出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