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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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為103号,再看一下另一半的号碼為“2××”,那麼“林”的房間應該在一層。

     露口一馬當先,一步跨進大門内左側的走廊上,然後立刻将身體蹲下來,用眼神示意小野木順着走廊往前走。

     小野木偷偷地看了看,發現在昏暗的走廊的裡面有一扇門開着,燈光從屋裡射出來。

    門口站着一個身穿茄克衫的高個子男人,露着半張臉。

    屋裡面好像還有個女的,因為從屋裡傳來了低沉的說話聲。

    男的一言不發,女的在說些什麼。

     不一會兒,男的輕輕舉起一隻手,朝這邊看了一眼。

    他好像沒有注意到刑警,然後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那女的随手關上了門。

    雙方之間這種很平常的冷漠,反而正暗示了這對男女之間不尋常的關系。

    而且,更讓這兩位刑警緊張的是,那扇門正好位于走廊中間,可能就是103房間。

     那個高個子男人沿着狹窄的走廊朝正門的相反方向闊步走去,走廊那頭好像還有個側門。

     當那個男的走出走廊、關上門後,小野木和露口立刻來到那門前,發現在油漆剝落的門柱上方貼着一張寫着“林”字的紙片,字體與剛才在信箱上看到的相同。

     兩人又對視了一下。

    這間屋裡極有可能住着-山欣造的情婦——林奈津實。

     剛離去的那個男子與她是什麼關系呢? 小野木立刻想到了這個問題,這也是在來這兒的路上他和露口談論的話題之一。

     “我去刺探那個男的吧?” “好吧。

    ” 露口立刻點了點頭,對付林奈津實他一個人就夠了。

     小野木一溜煙兒出了側門,背後傳來了露口的敲門聲。

     路上正好沒有行人,在他的視野中晃動的就是剛才那個男子的背影。

    那個男的在他前面二三十米遠的地方大步向前走着,但看不出有着急的樣子。

    他上身穿着茶色的茄克衫,下穿一條緊身褲子,撒着長長的八字腳。

    那搖頭晃腦的樣子,給人一種無賴的感覺。

     走到車站前面的商業街的十字路口時,那人站住了。

    他稍微向右側轉了一下臉,路燈青白色的光線正好照在他的頭發和臉上。

     此時,小野木已來到離他約10米遠的地方,所以基本上能觀察到他的相貌。

     擡眼一看,小野木看出那人比自己稍微年輕一點兒,大約二十六七歲,長型臉、鷹鈎鼻子,有點兒龅牙。

    不過,他好像還有更突出的特征。

    小野木下意識地尋找着,馬上就發現了:此人頭發低垂到前額,分式也很古怪,從旋兒後猛地往前梳過來,發型看上去不太自然。

     一輛車從那人面前橫穿而過,他好像躲路似的,朝着與商業街相反的左側方向拐去。

     小野木急忙加快了腳步,在十字路口這邊兒追上了他。

    小野木打算向他探聽一下林奈津實(恐怕是她)的情況以及他和這個女人之間的關系。

     小野木來到一盞路燈下。

    一眨眼,他不由得“啊!”地叫了一聲。

    他心想這下完了。

     原來,在前方數米處,當一輛出租車的門關上後,前面那人彎着腰靠在了出租車後座上,露出了半個後腦袋。

    剛才從自己面前過去的是輛空車,想必那人剛才打了一個上車的手勢,而正好擋住了小野木的視線。

    于是出租車就在拐角的前方停了下來。

     遺憾的是小野木沒有等到一輛空車過來。

     小野木站在那裡,一直到那輛出租車飛駛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他隻好原路返回。

    因為還沒有确定住在103的那個女人是林奈津實,所以也許這個男的跟本案毫無關系。

    并且,那人好像并不是覺察到有人在追蹤他才巧妙地逃脫的。

    可是…… 103室的調查也已基本結束。

    小野木和露口11點多才回到署裡。

    當從和栗那裡聽到一些新的重要線索時,小野木又重新緊張起來。

     所謂新線索,指的就是警察科學研究所的報告内容。

     “據說在現場的卧室裡撿到的毛發中,發現了三根患有圓形脫發症的頭發。

    ” 聽完露口關于103号室的那個女人的調查報告之後,和栗和平時一樣嗓子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似的,帶着平淡的語調給大家講道。

    講話的内容在明天早晨的聯席會議上還要向全體搜查人員傳達。

     “圓形脫發症?” 小野木反問道。

     “這是一種頭發呈圓形脫秃的皮膚病,男性患者較多。

    聽說注射上女性荷爾蒙一般能治好。

    在病情發展期隻要檢查一下患者的毛發,就會一目了然。

    ” 從案發現場提取指紋是人所共知的,不過近年來毛發也成為同指紋一樣重要的線索。

     據說即使是健康人每天也要脫落30到100根的頭發,所以當然在現場也會落下相當多的頭發。

    将這些頭發仔細地收集起來後便送到九段的警察科學研究所去化驗了。

     在目前進行的科學性調查中,這種鑒别發展很快。

    一根頭發可以查出它長在哪一部位,可以查出其本人的血型、營養狀況。

    若是燙發的話,就能通過鑒别其質量的好壞來推測其生活質量的高低。

    用顯微鏡檢查毛發的斷面就能分辨出毛發脫落的方式,即自行脫落還是強行拔掉的,或者是因病脫掉的,等等。

    據說在有性交的迹象的現場裡若有xx毛掉落,根據掉落的方式,可以大體估計是強xx還是通奸。

     若毛發上患有疾病,基本上都可以确切地檢查出來。

     “患有圓形脫發症的頭發,不是受害者本人的吧?” “當然不是。

    血型也不一樣,再說-山也沒有脫發的迹象。

    ” “那麼就是說患有這種病的人最近到過現場了?” “嗯。

    到目前為止調查過的與死者生前有交往的人中,尚未發現這種人。

    正因為如此,這也許能成為非常重要的線索。

    ” “圓形脫發症嗎?——也就是小秃斑啦!那麼無論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會設法去遮掩一下的吧?” 露口半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話突然令小野木想起剛才十字路口的青白色燈光下的情形來。

    在燈光下僅僅站了幾秒鐘的那個青年男子,是将旋兒後的頭發往前梳到前額下的。

     這種有點不自然的發型,說不定就是為了掩蓋頭上的秃斑而設計的吧? 那個男子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叫住一輛出租車後就逃走了,難道這也并非是偶然的嗎?他是否注意到了有人在追他才匆忙逃掉的呢? “完了!”伴着熱乎乎的焦躁感,小野木感到血液直往臉上湧。

     3 久藤恭太和往常一樣,把自行車靠近瀑布下面的岩石旁邊停了下來。

     然後他想放下車腿将車子固定住,可是他個頭兒太矮了,車子一搖晃,差點要倒了。

    在一旁注視着他的《日本新報》的記者趕緊伸手将車子扶住了。

     恭太還未來得及将“謝謝”二字說出口,就已用點頭表示了謝意。

     待車子放穩後,他好不容易從自行車後架上将裝有竹劍和護具的袋子取了下來。

     恭太扛着袋子開始奮力向坡上攀登,那位記者也和他同時邁開了腳步。

     今天好像天要轉晴,樹梢上空碧藍碧藍地泛着晨光。

    不過,與前天早晨相比,今天好像更冷了些。

     恭太今天早晨是從石神井西邊的十字路口一直推着車子走來的。

    他所以沒有騎車走,是因為在他過紅綠燈路口時被《日本新報》的記者小暮給叫住了。

     “你就是從關町到善福寺去練劍的久藤恭太吧?我想和你聊一會兒,可以嗎?” 前天晚上那兩位态度傲慢的刑警以及昨天晚上到自己家門口前來搭話的一位報社記者模樣的人都是以這樣的開場白對自己說話的,于是恭太有點兒厭煩了。

    不過,有個大人和自己并肩走着,自己一個人騎上自行車就太不禮貌了。

    反正今天早晨從家裡早出來了十多分鐘,看來不用太着急也能趕得上練劍的。

     然而,走了一會兒,恭太感到面前的這個人與以前見過的那些人不大一樣了。

    當确定自己是少年恭太之後,對方也自動報了姓名,即《日本新報》駐警視廳俱樂部記者小暮究。

    在恭太看來,他是第一個向自己主動作自我介紹的大人,也就是說,隻有他表現出了對少年恭太的尊重。

     果然,小暮開始問起前天早晨的情況來:在蕪藏寺附近遇到什麼人沒有?遇到過的人是什麼模樣的?等等。

     不過,那問話的方式也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問話的口氣很爽快而又不乏熱情。

    從其閃閃發光的眸子裡明顯地看出他很想從恭太這裡問出些什麼來。

    盡管如此,他也不強行追問,以免令恭太不耐煩。

    當恭太興緻不高或感到說的話沒有把握時,他也覺得是可以理解的。

    即使在談話不時地出現中斷時,也總是洋溢着一種輕松的氣氛。

     盡管如此,恭太還是在想:這個人還想跟我一塊兒去訓練場嗎? 恭太悄悄地把汗漬漬的臉轉向小暮,隻見他一邊走一邊仰視着茂密的樹林。

    瞧他那個頭還不像個大人模樣,白淨的前額上低垂着柔軟的茶色頭發。

     “唉,結石榴了!” 他突然這麼一說,恭太也不由地擡起了頭。

    的确,從山茶樹裡伸出另外一枝高高的樹枝,想不到上面結了那麼多鮮紅的石榴。

     “你吃過石榴嗎?” 小暮回過頭來問道。

     “吃過。

    ”恭太立刻回答。

    一想起那一次的事來,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什麼事那麼好笑?” 小暮也帶着笑嘻嘻的樣子盯着恭太,這是一雙不算太大卻總閃爍着快活而招人喜愛的神色的眼睛。

     “有一次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和朋友一起摘過别人院子裡的石榴。

    ” 恭太有點腼腆地回答道。

     “這麼一來,第二天早晨開早會時,校長先生說,最近附近的住戶抱怨說有人偷石榴,這種事情以後不要再發生了……” 小暮這次的确高興地笑出聲來。

     “你也是這樣啊!實際上我小時候也經常摘别人家的石榴吃。

    因為我總以為石榴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偷着吃的,而不是花錢買來的。

    ” 過了一會兒,他口氣有點認真地問道; “你有過被父母親叱責後不回家的經曆嗎?” 恭太因而聯想起父親的身影來。

    他不曾記得被父親叱責過。

    從恭太記事時起,當早晨他起床的時候,父親還在被窩裡;當他在外面玩耍到傍晚時,父親已上班去了。

    休假的日子裡,慈愛的父親總會興緻勃勃地帶他去散步或趕廟會。

     “母親有時會發脾氣,那都是因為我玩兒過了頭,天黑時才回家造成的。

    不過還從來沒有過被訓得不回家。

    ” “是嗎?”小暮微微點了點頭。

     “現在的家庭都是這樣子的。

    ” 小暮心想這都是由于對孩子過于嬌慣的社會風氣的影響造成的,于是,接着說道: “就說我吧,從小在長野縣的農村長大,有時做點壞事被父親訓斥以後,從家裡逃出來,就害怕得不敢回家了。

    天漸漸黑了,肚子也餓了,這時候最好的食物便是石榴或茱萸了。

    一個人在山路上來回徘徊時,大自然确實就是自己的好朋友。

    這跟現在的孩子在郊遊或閑暇時接觸到的情況不大一樣,而且感到大自然真的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恭太默默地聽着,心裡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