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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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準時進來兩次,每次都送來豬排、面包和水。

    我基本上吃不下什麼東西,但是非常口渴。

    渾身的傷痛讓我必須不停地變換姿勢。

    那幾天,我就這樣坐立難安、渾身傷痛地度過每一個白天和黑夜。

    我在那些日子裡陷入了無盡的傷心和絕望,我不停地想念我的家人、我的妻兒。

    好不容易能睡着的時候,我總是會夢見他們——夢裡我又回到了薩拉托加,我看見他們熟悉的臉龐,聽到他們一直在叫我。

    但每一次醒來發現這一切都是幻影,我實在忍不住痛哭流淚。

    但我的意志并沒有崩潰,我一直沒有放棄逃跑的念頭,而且,我越來越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我覺得當大家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後就會還我自由了,我相信世間還是有公道的。

    到那時,伯奇沒辦法繼續說我是佐治亞州逃跑的奴隸,他必須放我走。

    我當時并非沒有懷疑過布朗和漢密爾頓,但我始終無法接受他們真會如此陷害我,所以當時我還想着他們應該在找我——等他們找到我就能把我救出火坑了。

    唉!當時我是完全不明白所謂的“人心險惡”啊!貪婪能誘使扭曲的人性做出多麼邪惡的事情,這完全超出了我能想象的程度。

     過了幾天之後,他們打開了地牢的大門,允許我在院子裡走動一下。

    院子裡關着三個奴隸,其中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另兩個是年輕小夥,一個二十歲左右,另一個二十五歲左右。

    我們很快就互相熟悉了,我知道了他們的名字和各自的經曆。

     年齡最大的那個黑人名叫克萊門斯·雷,以前住在華盛頓,他曾以趕馬車為生,曾在一家馬車行做了很長時間。

    他非常聰明,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一想到要被送到南方就特别沮喪。

    伯奇在幾天前把他買了下來,在送往新奧爾良的奴隸市場之前先安頓在這裡。

    就是他告訴了我這裡是威廉的奴隸圍圈,之前我從沒聽說過這種地方,他告訴我這裡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而我則向他傾訴了我的不幸遭遇,但他能做的也隻有些許言語的安慰和同情。

    不過,他也勸我别再提什麼自由不自由的,因為他了解伯奇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要是繼續不折不撓,隻能換來更多的毒打。

    另一位小夥子名叫約翰·威廉斯,他在弗吉尼亞州長大,離華盛頓并不遠。

    他原來的主人把他給了伯奇用來抵債,而他一直期待着主人有朝一日會把他贖回去——他的願望後來實現了。

    小男孩名叫蘭德爾,非常活潑可愛。

    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院子裡玩耍,有時會哭着找媽媽,邊哭邊問他媽媽什麼時候能來。

    在他幼小的心裡,最傷心,或者說唯一傷心的事就是媽媽不在。

    他還太小,沒法明白現在的處境。

    不想媽媽的時候,他喜歡跟我們嬉笑打鬧。

     他們三個人晚上就睡在頂棚下面簡陋的小格間裡,而我則被鎖回地牢裡。

    後來,他們終于給了我們幾條毯子。

    那些毯子原來是給馬用的,誰能料到這條毯子會是我接下來的十二年裡唯一能充當被褥的東西。

    雷和威廉斯對紐約州很感興趣,問了我很多問題——那裡的人是怎麼對待黑人的?黑人怎麼可能有自己的家,而且還能組建家庭,沒有人壓迫他們嗎?他們都向往自由,尤其是雷,每次說起這個話題都感慨不已。

    當然,我們談論這些的時候都要避開伯奇,也不能讓看門的拉德博恩聽到。

    因為這些話題,哪怕隻是小小的念想,都會換來一頓毒打。

     我覺得我把這些事無巨細地寫下來是很有必要的,因為這些都是我的人生中具體而且真實的事件,也能讓讀者詳細地了解我所看到的、所知道的奴隸制度,并且記錄下那些重要的地點和現在還活着的人們。

    華盛頓和它的周邊對我來說一直是陌生的地方,現在依然如此;除了伯奇和拉德博恩,我不認識其他住在華盛頓的人,最多會有些同為奴隸的同伴提到過的幾個人名。

    我的所言是否屬實,一目了然。

     我在威廉的奴隸圍圈大概待了兩個星期左右。

    有天晚上,有人帶着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那個女人哭得非常傷心,手裡還牽着一個小女孩。

    她們就是蘭德爾的媽媽和同母異父的妹妹。

    蘭德爾看到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