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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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念小姐，你說得對。
我要把你的像畫得好，先要了解你，請先告訴我，宮中的家庭生活如何？&rdquo &ldquo連個人生活都說不上，又如何談及家庭生活？&rdquo &ldquo那你不能說完全沒有。
即使不能令你滿意，你也可以說不滿意的在什麼地方。
&rdquo &ldquo那宮裡無非畫棟雕梁，丹墀吻獸，你即不親自看見，也可以想象而知，裡面後妃和子女像我們一樣所住的地方都謂之閣。
這些閣也各有曼妙的名字，比如稱為抱雲、春錦、麗玉等等，可是隻有名字響亮，裡面所住的全是互相猜忌互相嫉妒的女人。
再不然就是到處奉迎的宦官，和供人差遣的宮女。
不是白香山說的，&lsquo蓬萊宮中日月長&rsquo嗎？&rdquo &ldquo那麼皇上呢？&rdquo &ldquo番番倒是一個例外。
隻是你們外面人都對他不了解。
你們總以為所有軍國大計全由他做主，其實他一個人如何能處處顧慮得周詳？他也還不是登場應卯，退朝設法找些事物自娛罷了。
這樣又與百官有何差别？至于自稱為&lsquo朕&rsquo，叫臣下為&lsquo卿&rsquo，你在戲台上已經看到聽到。
番番常說，他貴為天子，還是沒有在做端王時候快樂，他稍做分外之事即有臣下上劄子诤谏。
隻有一點倒是真的，他在一堆女人面前包圍得動彈不得。
&rdquo &ldquo念小姐生長深宮，是受乳婢和識字的内臣教養長大，是不是？&rdquo &ldquo是，但是也有有學問的才人妃子，她們也教我們一些。
&rdquo &ldquo隻是他們所教，都不出一般規範，為什麼你念小姐對世事的看法，獨具隻眼呢？&rdquo &ldquo也不是什麼獨具隻眼。
五姐說得對，我倒是喜歡看書，十七史之外就喜歡翻閱稗官小說，什麼《綠窗新語》，什麼《煙雨傳奇》&hellip&hellip這樣才知道立身處世做人，各人宗旨不同，當中又何止萬别千差？柳耆卿不是就自稱&lsquo柳永無心富貴&rsquo嗎？&rdquo 徐承茵至此吃驚。
這小妮子，這秀外慧中的女郎，連柳耆卿的生涯也能信口道出。
他隻得扭轉問題，接着問道：&ldquo念小姐最喜歡的詩人是誰？&rdquo 柔福不待思索地回答：&ldquo白香山。
&rdquo她也回頭問承茵：&ldquo你是不是也喜歡他？&rdquo 他沒有直接回答，卻乘興朗吟：&ldquo間關莺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灘。
&rdquo接着又加解釋：&ldquo我們南方人不讀&lsquo見關&rsquo，而讀如&lsquo瞰關&rsquo。
這更顯得白詩的音節铿锵，就隻這十四個字，也使人不僅見到詩中所叙，還聽到背景上的聲音。
&rdquo 柔福同意，她再添入：&ldquo而且也令人聞到詩中清爽的味道。
&rdquo 他乘興站起來，朝着她那芳馥之氣深呼吸，她解情地微笑。
他已是心神蕩漾，趕緊及時收斂自己，因為再要放縱，必會耽誤畫像了。
他提起畫筆，自此随興所至無往不利，筆下之帝姬，注視有神，唇吻微長，面頰渾圓，雙手柔軟。
柔福雖不是國色天姿，隻是一團利落明快，惹人注視引人愛慕的形象已躍然出現紙上。
她自己過來看着也點頭認可。
他将畫具收入箱内，一面說着：&ldquo當張翰林學士将你畫入正本時，我希望你讓他畫着全副宮裝。
本來你的意思無非縱是貴為公主帝姬，若不得自己做主，甯為走卒健仆，那你為什麼不長裙飄帶地在畫面上道出，卻要以這女使的裝束令人揣測？&rdquo &ldquo你說的也是，&rdquo柔福沉吟之後說出，&ldquo你就這樣告訴學士好了。
&rdquo 他沒有它話可說，至此也隻好道謝告辭。
心中一想自此門牆阻隔後會無期不免望着她心頭怅惘。
柔福對他說：&ldquo怎麼的哪，你在想什麼？&rdquo 他已經再四壓抑自己，隻是禁不起最後一問，她之一問，在轉瞬之間把他問成一隻脫缰之馬。
他抛棄了所有畫具，兩手合圍放在她肩背上向着她狂吻過去，他胸中激跳，也不知受到白香山或柳耆卿的主使，也不知是帝姬扮作丫鬟還是女使冒稱公主，更顧不得殿上或殿下。
此時此刻唯有徐承茵與趙柔福是實是真。
當前一股熱流奔放全身，使他兩眼蒙眬手指微顫。
他的嘴唇與她的剛一接觸，則更是乾坤颠倒，真假難分，隻是此情此景至為短暫，他剛一忘懷，即聽見門響，有人步入室内。
尤其柔福用手将他推開，他記得分明，她的手抿攬着耳邊短發，一面說着：&ldquo徐承茵，我以為你與一般男子不同，現在看來仍是一模一樣！&rdquo 進來的卻是真的丫鬟宮婢，尚且使徐承茵百思不得其解的則是當初柔福并未接受他的擁抱，而且兩手推拒，當宮女替她披上毛褐時她嘴邊卻又湧現着一種似無實有的微笑。
不過無論如何，她此時未有任何表示，則從此宮深似海後會無期，已不待研究了。
所以他向張擇端複命時，隻說及帝姬在《清明上河圖》畫面出面時，可畫全副宮裝，他自己則感到頭痛，亟望回家休憩。
三日之後，張擇端告訴他畫卷到此已無問題，他當獨自完成，徐承茵可返杭州府原籍省親休假。
他打發了承茵，卻對另一助手範翰笙并無其他差派，徐承茵想來，他至此也是不由自主，不得不去。
我要把你的像畫得好，先要了解你，請先告訴我，宮中的家庭生活如何？&rdquo &ldquo連個人生活都說不上，又如何談及家庭生活？&rdquo &ldquo那你不能說完全沒有。
即使不能令你滿意，你也可以說不滿意的在什麼地方。
&rdquo &ldquo那宮裡無非畫棟雕梁，丹墀吻獸，你即不親自看見，也可以想象而知，裡面後妃和子女像我們一樣所住的地方都謂之閣。
這些閣也各有曼妙的名字，比如稱為抱雲、春錦、麗玉等等，可是隻有名字響亮，裡面所住的全是互相猜忌互相嫉妒的女人。
再不然就是到處奉迎的宦官，和供人差遣的宮女。
不是白香山說的，&lsquo蓬萊宮中日月長&rsquo嗎？&rdquo &ldquo那麼皇上呢？&rdquo &ldquo番番倒是一個例外。
隻是你們外面人都對他不了解。
你們總以為所有軍國大計全由他做主，其實他一個人如何能處處顧慮得周詳？他也還不是登場應卯，退朝設法找些事物自娛罷了。
這樣又與百官有何差别？至于自稱為&lsquo朕&rsquo，叫臣下為&lsquo卿&rsquo，你在戲台上已經看到聽到。
番番常說，他貴為天子，還是沒有在做端王時候快樂，他稍做分外之事即有臣下上劄子诤谏。
隻有一點倒是真的，他在一堆女人面前包圍得動彈不得。
&rdquo &ldquo念小姐生長深宮，是受乳婢和識字的内臣教養長大，是不是？&rdquo &ldquo是，但是也有有學問的才人妃子，她們也教我們一些。
&rdquo &ldquo隻是他們所教，都不出一般規範，為什麼你念小姐對世事的看法，獨具隻眼呢？&rdquo &ldquo也不是什麼獨具隻眼。
五姐說得對，我倒是喜歡看書，十七史之外就喜歡翻閱稗官小說，什麼《綠窗新語》，什麼《煙雨傳奇》&hellip&hellip這樣才知道立身處世做人，各人宗旨不同，當中又何止萬别千差？柳耆卿不是就自稱&lsquo柳永無心富貴&rsquo嗎？&rdquo 徐承茵至此吃驚。
這小妮子，這秀外慧中的女郎，連柳耆卿的生涯也能信口道出。
他隻得扭轉問題，接着問道：&ldquo念小姐最喜歡的詩人是誰？&rdquo 柔福不待思索地回答：&ldquo白香山。
&rdquo她也回頭問承茵：&ldquo你是不是也喜歡他？&rdquo 他沒有直接回答，卻乘興朗吟：&ldquo間關莺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灘。
&rdquo接着又加解釋：&ldquo我們南方人不讀&lsquo見關&rsquo，而讀如&lsquo瞰關&rsquo。
這更顯得白詩的音節铿锵，就隻這十四個字，也使人不僅見到詩中所叙，還聽到背景上的聲音。
&rdquo 柔福同意，她再添入：&ldquo而且也令人聞到詩中清爽的味道。
&rdquo 他乘興站起來，朝着她那芳馥之氣深呼吸，她解情地微笑。
他已是心神蕩漾，趕緊及時收斂自己，因為再要放縱，必會耽誤畫像了。
他提起畫筆，自此随興所至無往不利，筆下之帝姬，注視有神，唇吻微長，面頰渾圓，雙手柔軟。
柔福雖不是國色天姿，隻是一團利落明快，惹人注視引人愛慕的形象已躍然出現紙上。
她自己過來看着也點頭認可。
他将畫具收入箱内，一面說着：&ldquo當張翰林學士将你畫入正本時，我希望你讓他畫着全副宮裝。
本來你的意思無非縱是貴為公主帝姬，若不得自己做主，甯為走卒健仆，那你為什麼不長裙飄帶地在畫面上道出，卻要以這女使的裝束令人揣測？&rdquo &ldquo你說的也是，&rdquo柔福沉吟之後說出，&ldquo你就這樣告訴學士好了。
&rdquo 他沒有它話可說，至此也隻好道謝告辭。
心中一想自此門牆阻隔後會無期不免望着她心頭怅惘。
柔福對他說：&ldquo怎麼的哪，你在想什麼？&rdquo 他已經再四壓抑自己，隻是禁不起最後一問，她之一問，在轉瞬之間把他問成一隻脫缰之馬。
他抛棄了所有畫具，兩手合圍放在她肩背上向着她狂吻過去，他胸中激跳，也不知受到白香山或柳耆卿的主使，也不知是帝姬扮作丫鬟還是女使冒稱公主，更顧不得殿上或殿下。
此時此刻唯有徐承茵與趙柔福是實是真。
當前一股熱流奔放全身，使他兩眼蒙眬手指微顫。
他的嘴唇與她的剛一接觸，則更是乾坤颠倒，真假難分，隻是此情此景至為短暫，他剛一忘懷，即聽見門響，有人步入室内。
尤其柔福用手将他推開，他記得分明，她的手抿攬着耳邊短發，一面說着：&ldquo徐承茵，我以為你與一般男子不同，現在看來仍是一模一樣！&rdquo 進來的卻是真的丫鬟宮婢，尚且使徐承茵百思不得其解的則是當初柔福并未接受他的擁抱，而且兩手推拒，當宮女替她披上毛褐時她嘴邊卻又湧現着一種似無實有的微笑。
不過無論如何，她此時未有任何表示，則從此宮深似海後會無期，已不待研究了。
所以他向張擇端複命時，隻說及帝姬在《清明上河圖》畫面出面時，可畫全副宮裝，他自己則感到頭痛，亟望回家休憩。
三日之後，張擇端告訴他畫卷到此已無問題，他當獨自完成，徐承茵可返杭州府原籍省親休假。
他打發了承茵，卻對另一助手範翰笙并無其他差派，徐承茵想來，他至此也是不由自主，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