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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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畫了一幅《愛莫助之圖》，倒因此激勸而生效了。
現今凡事屬儀節總是奉批&ldquo禮制局将古今沿革繪圖來看&rdquo，可見得繪畫仍是傳布消息左右輿情的最好工具。
這《清明上河圖》畫成隻預備留置宮中供禦覽，但是其内容早已傳遍遐迩。
今度柔福以帝姬的身分在圖中扮飾女使，既經皇上派重要的内臣在學士院槐廳講出，将來也不待張揚必會流傳中外。
看來他徐承茵自己不僅要把帝姬的玉顔畫入，還要把柔福堅持要參入的用意根據茂德所說廣為傳播。
這事倒并不甚難。
他除了向翰林學士張擇端複命和向同事範翰笙說及之外，還有李功敏與國子監的好門道。
隻是不知道今天宣和七年正月二十日他徐承茵的一場遭遇&mdash&mdash他隻是毫無主見地被卷入&mdash&mdash後人會認為他之所作所為是忠是奸就無法臆度了。
想到這裡他又以兩手在衣袖子裡面搓捏。
柔福帝姬進入五姐的客廳立時甩脫了毛褐鬥篷，一身全是使女裝飾，上身寬領緊袖，下面長褲平鞋，她将自己帶來的侍婢推出室外，口裡連說：&ldquo這裡由我侍候，大姐可到内房休憩。
&rdquo那宮婢将鬥篷在地上撿起，拂去了上面灰塵，即遵命退出。
茂德帝姬還向她的念妹問着：&ldquo外面冷嗎？&rdquo柔福已先向徐承茵彎腰，帶笑唱出：&ldquo學谕大人萬福。
&rdquo 承茵慌忙還禮，可是胸中也松了一口氣。
看來他用不着再像在大内槐廳内的緊張，也無須再檢讨帝姬與丫鬟的身分地位，這些争執已是過來之事。
他将身邊帶來的小箱子打開，取出三張畫稿。
這時候他已經對着柔福面上瞟過一眼，他知道她面龐橫寬，頰上有酒窩，并非出奇的豔麗，隻是光彩奪目，這時候風趣橫生，更顯得玲珑嬌小。
承茵思量着他以後還有機緣對她仔細端詳，刻下的要緊處應注意對五姐茂德帝姬解釋&mdash&mdash因為她還沒有見過他的畫稿。
隻是不論如何，她們姊妹二人，一個是濃妝貴婦，一個是權算樸實無華的少女，卻又彼此面如凝脂，滿體芬馥。
徐承茵知道，他務必聚精會神對畫稿詳細分析，若不如此，即很難自持。
張擇端設計《清明上河圖》時，凡平行街道謹守&ldquo三道屏風&rdquo之秘訣。
遇到十字街頭，卻将&ldquo之&rdquo字反寫。
當中橫行的街道，仍用&ldquo一&rdquo字橫掃過去。
近邊直街則以四十五度的角度向右插入；遠處直街約以六十度的角度向左延伸。
說到這幅十字街頭時，承茵特别講明它并非完全實際景象，而是好幾張寫真拼成，不久之前才将盲人賣藥與梓人當街修車湊成上幅，仍以竹篾涼棚構成五角形，以保持畫幅之緊密。
下幅則用&ldquo征人遠行&rdquo為題，也利用兩家茶食店作背景，他們不挂&ldquo川&rdquo字旗，當然不能賣酒。
兩部太平車，一部用黃牛拖拉，業已蠕蠕欲行，一部則停放街頭，尚待牽出挽獸套轭。
至此徐承茵解釋《清明上河圖》之風格不忽視平民生活之細膩處，例如當前的茶食店有傀儡戲台，也正有人說诨話，門前即有小二飲馬，挑販撚足。
左邊的茶食店内有小兒偷食果餌，飲客反手取壺。
他又說明太平車以每日隻行三十裡而得名。
這部車子業已在道，臨時仍有遺忘之包袱一件，要從車後栅門上遞入。
而且車下尚有一人，檢驗出轭套不如法，喚起趕車人注意。
這種種情形，無日不有。
不過在通常狀态，旁觀者不及處處留神而已。
于是言歸正傳：這十字街心最引人注意之事須隻有兩處：一處有五個人物正議商一匹三尺毛驢是否能同時既載人又載貨，如何安排。
另一處則有貴婦在檐子内休憩，檐窗緊閉，有侍女供奉茶水。
&ldquo這兩幅情景确是完全據實寫出，&rdquo徐承茵很沉重地道出，&ldquo我雖不敢說是不出毫厘，最低限度已盡力之所及。
我們唯一修訂的地方，是把原來側面街道所見盤出擺在十字街頭。
&rdquo 柔福抗議說：&ldquo不對，你沒有把我畫進去，所以現在還得重畫。
&rdquo 茂德帝姬指斥她的小妹：&ldquo你這淘氣的小妮子！我剛說了半天，才讓徐學谕徹底了解你要将自己畫入圖内的緣故。
你現在又來打砸！&rdquo 念妹柔福仍是滿臉嬉笑。
她說：&ldquo你倒用不着為他着慮。
這位徐先生嗎，前天也和我頂過一場嘴。
可是我一看，他這個人的心腸倒是挺好的。
&rdquo 承茵未曾聽及旁人如是當面品評自己，這時出自帝姬之口，不免驚愕。
他還想詢問她殿下據何憑借，有此等判斷，那柔福又在說着：&ldquo徐承茵，你想知道我如何看透你的為人，是不是？隻要你不惦着我殿上殿下的，我倒可以老實告訴你。
五姐也不是外人，這裡是她的私人住宅。
&rdquo 這一切全部出諸意料之外。
徐承茵到處打聽皇室内情，現在真是與天潢玉葉促膝相對，卻沒有一點一處與他所聞所聽兩相符合。
況且前天皇上還差重臣叫他稱帝姬為&ldquo殿下&rdquo，現在目前的帝姬則不願認要此等稱呼。
他還不知道如何接着做下文，那淘氣的小妮子又在開懷暢論。
她說：&ldquo第一，你有好幾張畫稿，都現着慈悲為懷有替人打抱不平的氣概，看來不像做作。
第二，你的眼光良善，最低限度與三哥帶來那批人有天淵之别。
第三&mdash&mdash&rdquo說及此處，她眼光低垂望着承茵的衣袖。
&ldquo那第三呢？&rdquo徐
現今凡事屬儀節總是奉批&ldquo禮制局将古今沿革繪圖來看&rdquo，可見得繪畫仍是傳布消息左右輿情的最好工具。
這《清明上河圖》畫成隻預備留置宮中供禦覽，但是其内容早已傳遍遐迩。
今度柔福以帝姬的身分在圖中扮飾女使，既經皇上派重要的内臣在學士院槐廳講出，将來也不待張揚必會流傳中外。
看來他徐承茵自己不僅要把帝姬的玉顔畫入，還要把柔福堅持要參入的用意根據茂德所說廣為傳播。
這事倒并不甚難。
他除了向翰林學士張擇端複命和向同事範翰笙說及之外，還有李功敏與國子監的好門道。
隻是不知道今天宣和七年正月二十日他徐承茵的一場遭遇&mdash&mdash他隻是毫無主見地被卷入&mdash&mdash後人會認為他之所作所為是忠是奸就無法臆度了。
想到這裡他又以兩手在衣袖子裡面搓捏。
柔福帝姬進入五姐的客廳立時甩脫了毛褐鬥篷，一身全是使女裝飾，上身寬領緊袖，下面長褲平鞋，她将自己帶來的侍婢推出室外，口裡連說：&ldquo這裡由我侍候，大姐可到内房休憩。
&rdquo那宮婢将鬥篷在地上撿起，拂去了上面灰塵，即遵命退出。
茂德帝姬還向她的念妹問着：&ldquo外面冷嗎？&rdquo柔福已先向徐承茵彎腰，帶笑唱出：&ldquo學谕大人萬福。
&rdquo 承茵慌忙還禮，可是胸中也松了一口氣。
看來他用不着再像在大内槐廳内的緊張，也無須再檢讨帝姬與丫鬟的身分地位，這些争執已是過來之事。
他将身邊帶來的小箱子打開，取出三張畫稿。
這時候他已經對着柔福面上瞟過一眼，他知道她面龐橫寬，頰上有酒窩，并非出奇的豔麗，隻是光彩奪目，這時候風趣橫生，更顯得玲珑嬌小。
承茵思量着他以後還有機緣對她仔細端詳，刻下的要緊處應注意對五姐茂德帝姬解釋&mdash&mdash因為她還沒有見過他的畫稿。
隻是不論如何，她們姊妹二人，一個是濃妝貴婦，一個是權算樸實無華的少女，卻又彼此面如凝脂，滿體芬馥。
徐承茵知道，他務必聚精會神對畫稿詳細分析，若不如此，即很難自持。
張擇端設計《清明上河圖》時，凡平行街道謹守&ldquo三道屏風&rdquo之秘訣。
遇到十字街頭，卻将&ldquo之&rdquo字反寫。
當中橫行的街道，仍用&ldquo一&rdquo字橫掃過去。
近邊直街則以四十五度的角度向右插入；遠處直街約以六十度的角度向左延伸。
說到這幅十字街頭時，承茵特别講明它并非完全實際景象，而是好幾張寫真拼成，不久之前才将盲人賣藥與梓人當街修車湊成上幅，仍以竹篾涼棚構成五角形，以保持畫幅之緊密。
下幅則用&ldquo征人遠行&rdquo為題，也利用兩家茶食店作背景，他們不挂&ldquo川&rdquo字旗，當然不能賣酒。
兩部太平車，一部用黃牛拖拉，業已蠕蠕欲行，一部則停放街頭，尚待牽出挽獸套轭。
至此徐承茵解釋《清明上河圖》之風格不忽視平民生活之細膩處，例如當前的茶食店有傀儡戲台，也正有人說诨話，門前即有小二飲馬，挑販撚足。
左邊的茶食店内有小兒偷食果餌，飲客反手取壺。
他又說明太平車以每日隻行三十裡而得名。
這部車子業已在道，臨時仍有遺忘之包袱一件，要從車後栅門上遞入。
而且車下尚有一人，檢驗出轭套不如法，喚起趕車人注意。
這種種情形，無日不有。
不過在通常狀态，旁觀者不及處處留神而已。
于是言歸正傳：這十字街心最引人注意之事須隻有兩處：一處有五個人物正議商一匹三尺毛驢是否能同時既載人又載貨，如何安排。
另一處則有貴婦在檐子内休憩，檐窗緊閉，有侍女供奉茶水。
&ldquo這兩幅情景确是完全據實寫出，&rdquo徐承茵很沉重地道出，&ldquo我雖不敢說是不出毫厘，最低限度已盡力之所及。
我們唯一修訂的地方，是把原來側面街道所見盤出擺在十字街頭。
&rdquo 柔福抗議說：&ldquo不對，你沒有把我畫進去，所以現在還得重畫。
&rdquo 茂德帝姬指斥她的小妹：&ldquo你這淘氣的小妮子！我剛說了半天，才讓徐學谕徹底了解你要将自己畫入圖内的緣故。
你現在又來打砸！&rdquo 念妹柔福仍是滿臉嬉笑。
她說：&ldquo你倒用不着為他着慮。
這位徐先生嗎，前天也和我頂過一場嘴。
可是我一看，他這個人的心腸倒是挺好的。
&rdquo 承茵未曾聽及旁人如是當面品評自己，這時出自帝姬之口，不免驚愕。
他還想詢問她殿下據何憑借，有此等判斷，那柔福又在說着：&ldquo徐承茵，你想知道我如何看透你的為人，是不是？隻要你不惦着我殿上殿下的，我倒可以老實告訴你。
五姐也不是外人，這裡是她的私人住宅。
&rdquo 這一切全部出諸意料之外。
徐承茵到處打聽皇室内情，現在真是與天潢玉葉促膝相對，卻沒有一點一處與他所聞所聽兩相符合。
況且前天皇上還差重臣叫他稱帝姬為&ldquo殿下&rdquo，現在目前的帝姬則不願認要此等稱呼。
他還不知道如何接着做下文，那淘氣的小妮子又在開懷暢論。
她說：&ldquo第一，你有好幾張畫稿，都現着慈悲為懷有替人打抱不平的氣概，看來不像做作。
第二，你的眼光良善，最低限度與三哥帶來那批人有天淵之别。
第三&mdash&mdash&rdquo說及此處，她眼光低垂望着承茵的衣袖。
&ldquo那第三呢？&rdquo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