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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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幸親向驸馬爺爺請安嗎?&rdquo 她站了起來說着:&ldquo他呀?&rdquo面上微帶愠色,&ldquo一早就和濟王打馬球去了。

    午後還要往王府暖閣沐浴飲茶,傍晚尚要飲酒聽大鼓,再加一場夜宴,等到回家時免不了醺然大醉,隻有倒頭就睡了。

    &rdquo 對承茵講,這也是一種新經驗,他想不到身為帝姬,也和閨中怨婦的情形一般無二。

    他記着李功敏曾說及,茂德下嫁蔡鞗時,蔡太師曾請新婦免行拜見舅姑之禮,奉聖上禦批不準,此事已成為本朝佳話,寫入國史。

    其實蔡京的辦法也仍是&ldquo欲取姑與&rdquo。

    他既知本朝以孝悌治天下,那天子即沒有為着茂德是掌上明珠不令她拜見舅姑之理,所以禦筆隻能批着所請不準。

    倒隻因為這一批,傳聞中外,那太師更是名正言順以家規對待媳婦;而且驸馬爺爺也用不着顧慮所尚者為帝姬,即以一般丈夫對待妻子的辦法加諸茂德身上了。

     面對這情形,徐承茵也無法置釋。

    他隻發覺自家的兩手又在衣袖裡,以食指和中指與大拇指搓捏。

     茂德已經坐下。

    承茵凝望她的面貌有如柔福的一般姣好,隻是身軀豐滿,有少婦模樣。

    本來帝王之妃嫔都經過多方挑選,每代如此,母親既如是,所生公主縱不是每個都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卻很難得不容顔出衆了。

    此刻茂德帶着與柔福約略相似的笑容,她說:&ldquo聽說前天你和念妹頂嘴。

    &rdquo 承茵慌忙說:&ldquo我怎麼會和帝姬頂嘴!我隻覺得她殿下沒有纡尊降貴的必要。

    所以盡着本分,向她殿下規勸一二,行與不行,不是小&mdash&mdash&rdquo至此他方記着柔福不樂意他自稱&ldquo小臣&rdquo。

    看來茂德更是雍容大方,他不當對當前儀禮過度認真。

    因此稍一猶疑,即為之語塞。

     幸虧茂德帝姬并未留意。

    她說:&ldquo其實和她頂一頂嘴,也是好事。

    &rdquo接着又說:&ldquo念妹總是愛赢。

    其實輸赢無所謂,其要處在赢得有理。

    &rdquo 遇上了這樣的啟示,徐承茵免不了将前日之事再度提及。

    他說:&ldquo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

    她殿下為什麼一定要纡尊降貴地裝扮一個丫鬟?&rdquo 茂德收斂了面上的笑容。

    她的眼睛盯在承茵面上說着:&ldquo她不是你所說的一意纡尊降貴,她要保全她自己。

    &rdquo看着承茵仍是面帶懷疑之色,她再加解釋,内中有些情節他已在國子監聽到,可是也有全未聞及的。

     總之自今上即位以來,天潢雍濟。

    朝中已有主張應當未雨綢缪,此為百年大計。

    不僅皇子皇孫應受約束,即宮媛帝眷也當慎重處理。

    稱公主為帝姬,亦為此中策劃之一。

    唐時之安樂公主與太平公主當初都任之開府設官後為朝廷之累。

    這說法言之成理,殊不知其結果則适得其反。

    自此皇親重臣都以操縱帝裔的婚嫁為事,那曹家既有了三位驸馬,向家也要同等待遇,于今又逢上了田家與蔡家。

    郓王自稱公允平正,卻隻顧及他本身利害,不想到自家姊妹終身的休戚。

    所以帝姬下嫁最開争奪之門。

    &ldquo何不将我輩标價當作奴婢出賣?&rdquo她向承茵直率地問。

     難道聖上不加幹預?茂德帝姬又是張大着眼睛反問承茵,&ldquo你知不知道創國之初,昭憲杜太後即向太祖提及&lsquo為君難&rsquo嗎?&rdquo國初如此,今日更難。

     其實并沒有難到這種程度,承茵想着,隻是天子的禦妻太多,迄今大内還不時收選臣下幼女為侍禦,剛有名分的姬妾則為才人、美人,以上則有婉儀、婉容、修容、昭儀、婕妤,當中有些已有一品官階,還要親舊加恩。

    再上一層才輪得賢妃、德妃和貴妃。

    隻要對付這批女人已足使聖躬踯躅了。

    況且今上寵鄭貴妃,鄭居中即知樞密院事。

    因他一人,就産生了許多的糾葛。

    那朝中公私上下左右的是非,又如何能由皇上隻眼獨斷?徐承茵也知道近日不少的禦批禦筆即出自臣下之手。

    童貫在外已不領制而獨自草诏。

    梁師成尚且令手下數員書吏專仿效聖上的筆迹,他們所作&ldquo禦批&rdquo,雖朝中人莫辨真僞。

    隻是各事假手于人,當中細節也隻好由他們做主。

    國事如此,宮闱亦然。

    承茵深知即宸斷對各事也無法全部掌握。

    若不如此皇上也不會令中侍大夫杜勳叫他對柔福帝姬特别地關注了。

     可是此際茂德與承茵彼此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則是女子的地位,已正走向下坡。

    先從皇室說起:國初自杜太後強令太祖傳位于太宗,立弟不立子以來,母後因立嗣而參政,實為大宋傳國之特色,不料哲宗以沖年踐祚,太皇太後垂簾聽政,功成身故,事曆三朝,隻因近日黨争,臣下猶敢追罪于她,請追廢她為庶人。

    哲宗身後劉皇後雖加銜為太後,最後被逼自盡,此皆千古未有之事。

    再說國家之下層:民間生有女子,則随其姿質,教以藝業,備士大夫采拾娛侍,以後皇都汴京妓館林立,最近則纏足之風氣逼近上下。

     &ldquo她要大家知道的,&rdquo茂德以五姐的身分為念妹表明心迹,&ldquo她甯可為丫鬟女使,一則不願纏足,二則不能為他人的利祿而擇婿就婚。

    &rdquo 她殿下是否可以用其他方法宣布,而避免在《清明上河圖》中畫像? 茂德又以眼光逼着承茵說:&ldquo還有什麼其他的方法?&rdquo 徐承茵一想,她說的也是,隻是别無他法。

    本來今上即位以來邵洵武為起居郎,他要皇上行新法,苦勸無效,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