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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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嘗雲:“君子之學,或施之事業,或見於文章,而常患於難兼也。

    ……如唐之劉、柳,無稱於事業,而姚、宋不見於文章。

    彼四人者,獨不能兩得,況其下者乎?”(《薛簡肅公文集序》)這段議論,直到今天還能引起人們的悵惋之情。

    平心而論,以柳宗元的卓識雄才,未必不能成爲姚崇、宋璟那樣的勛業之臣,不過被剝奪了施展才能的機會而已。

    而他政治才能的被壓抑和文學才能的得以發揮,又都出於同一原因,就是參與了永貞革新。

     柳宗元(七七三—八一九),字子厚,唐河東(今山西永濟)人,著名的思想家和文學家。

    他出生前十九年,爆發了使唐朝由盛而衰急遽變化的安史之亂,歷時八年,以招降河北叛將而表面上結束。

    此後的河北,實際上爲成德、魏博、幽州三鎮節度使所瓜分,形成了藩鎮割據的局面。

    德宗即位之初,有平藩之志,卻無制藩之能,剛愎自用,造成了“建中之亂”,使藩鎮之禍,由河北而河南,由河南而京師,愈演愈烈。

     宦官擅權,是德宗朝另一大弊政,關係到唐朝的命運。

    皇帝猜忌功臣宿將,是重用宦官的原因;宦官掌握兵權,是宦官權重的標誌。

    玄宗始用宦官監軍,肅宗以宦官爲觀軍容使,行統帥之權。

    德宗時發展爲任宦官以武職。

    貞元十二年(七九六),以宦官竇文場、霍仙鳴爲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領禁軍達十五萬人。

    這就爲唐後期宦官挾兵權操持皇帝生死廢立大權局面的開端。

     其他弊政,還有排斥忠良、任用姦佞、索取進奉、大興宮市等。

     永貞革新就是在這種政治背景下産生的。

    這是由順宗李誦支持,以王叔文、王伾爲首,翰林學士韋執誼及知名之士陸淳、呂溫、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爲骨幹的政治革新。

    貞元二十一年(八〇五)正月,德宗崩,順宗即位,朝政大權實歸“二王”,三十三歲的柳宗元自監察禦史裏行晉升爲禮部員外郎,爲實現他“輔時及物”、“利安元元”的抱負而鬬争。

     “二王”等迅速實行一系列政治革新措施,如貶黜貪官,起復賢能,減免賦稅,停止進奉,取締宮市,釋放教坊女樂,並企圖奪回宦官的兵權(行而未果)等。

    這些利國利民的革新措施,遭到了俱文珍等宦官、強藩韋臯以及保守朝官的聯合進攻,迫使順宗退位,傳位給太子李純。

    李純即位後,便對革新派橫加迫害,王叔文、王伾首先貶黜,接着,柳宗元等八人盡貶爲遠州司馬,僅六個月的永貞革新歸於失敗,史稱“二王八司馬事件”。

    柳宗元被貶爲永州司馬,十年後召回,又出爲柳州刺史,元和十四年病逝。

     永貞革新的失敗是歷史的悲劇,這個悲劇斷送了柳宗元的政治前途,卻使他躋身於思想家和文學家的行列。

     柳宗元的唯物論哲學思想自成體系。

    他在著名的《天對》中,探索自然現象,認爲天是一團混沌元氣,不是誰造出來的,表現了唯物主義宇宙觀。

    進而指出人事與天無關。

    他義正辭嚴地宣佈:“務言天而不言人,是惑於道者也。

    ”認爲在天與人之間,應“謀之人心”,“順人順道”(《斷刑論下》),徹底揭露了“天人感應論”的荒謬和“受命於天”的虛僞。

    並一針見血地指出天命論是愚弄百姓的騙局:“古之所以言天者,蓋以愚蚩蚩者耳!”(同上)他把自己無神論歷史觀的戰鬬性,在《時令論上》、《非國語》、《天爵論》、《天説》、《貞符》等論文中作了系統地發揮。

    在永貞革新失敗後,他爲施行“輔時及物”之道,以此繼續與腐朽勢力進行鬬争。

     他的進步的政治思想是和他的樸素唯物論有密切聯繫的。

    他的政治思想屬於儒家的民本思想。

    他認爲官吏是人民的僕役,並非人民是官吏的奴僕。

    他指出人民“出其十一”僱傭官吏來爲他們服務,而有些官吏卻不僅“受其直而怠其事”,甚至還盜取人民的財富。

    他認爲人民對他們所以不敢怒而黜罰,隻是因爲勢力不敵而已(《送薛存義序》)。

    這種官吏爲民服務的光輝思想在當時是絶無僅有的,影響深遠,達到了時代的最高峰。

     柳宗元更是一位傑出的文學家,在中國文學史上有崇高的地位。

     他在《楊評事文集後序》中指出:“文有二道:辭令褒貶,本乎著述者也;導揚諷諭,本乎比興者也。

    ”著述者流,“其要在於高壯廣厚,詞正而理備,謂宜藏於簡冊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