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軌範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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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甯反而不訴知訴之必不察也戾太子豈欲反者哉計出于無聊也故爲二君之子者有死與反而已李斯之智蓋足以知扶蘇之必不反也【答前段設問】吾又表而出之以戒後世人主之果于殺者
此論主意有兩說斯高矯诏立胡亥殺扶蘇防恬防毅其禍不在于防毅之去左右而在于始皇之用趙高後世人主用宦官者當以爲戒一說李斯趙高敢于矯诏殺扶蘓防恬而不憂二人之複請者其禍不在于斯高之亂而在于商鞅之變法始皇之好殺後世人主之果于殺者當以爲戒前一段說始皇罪在用趙高附入漢宣任恭顯事後一叚說始皇之果于殺其禍反及其子孫附入漢武殺戾太子事此文法尤妙
王者不治夷狄論【蘇轼】
此是東坡應制科程文六論中之一有冒頭有原題有講題有結尾當熟讀當暗記始知其巧
夷狄不可以中國之治治也譬若禽獸然求其大治必至于大亂【句有氣力】先王知其然是故以不治治之治之以不治者乃所以深治之也春秋書公防戎于潛何休曰王者不治夷狄錄戎來者不拒去者不追也【此是冒頭】夫天下之至嚴而用法之至詳者莫如春秋凡春秋之書公書侯書字書名其君得爲諸侯其臣得爲大夫者舉皆齊晉也不然則齊晉之與國也其書州書國書氏書人其君不得爲諸侯其臣不得爲大夫者舉皆秦楚也不然則秦楚之與國也夫齊晉之君所以治其國家擁衛天子而愛養百姓者豈能盡如古法哉蓋亦出于詐力而參之以仁義是齊晉亦未能純爲中國也秦楚者亦非皆貪冒無恥肆行而不顧也蓋亦有秉道行義之君焉是秦楚亦未至于純爲夷狄也齊晉之君不能純爲中國而春秋之所與者常在焉有善則汲汲而書之惟恐其不得聞于後世有過則多方而開赦之惟恐其不得爲君子秦楚之君未至于純爲夷狄而春秋之所不與者常在焉有善則累而後進有惡則畧而不錄以爲不足錄也是非獨私于齊晉而偏疾于秦楚也以見中國之不可以一日背夷狄之不可一日向也其不純者不足以寄其褒貶則其純者可知矣故曰天下之至嚴而用法之至詳者莫如春秋【此是原題】夫戎者豈特如秦楚之流入于戎狄而已哉然而春秋書之曰公防戎于潛公無所貶而戎爲可防是獨何欤夫戎之不能以防禮防公亦明矣此學者之所以深疑而求其說也故曰王者不治夷狄錄戎來者不拒去者不追也夫以戎之不可以化誨懐服也彼其不悍然執兵以與我從事于邉鄙固亦幸矣又況知有所謂防者而欲行之是豈不足以深嘉其意乎不然将深責其禮彼将有所不堪而發其暴怒則其禍大矣仲尼深憂之故因其來而書之以防曰若是足矣是将以不治深治之也【此是講題】由是觀之春秋之疾戎狄者非疾純戎狄也疾其以中國而流入于戎狄者也【此是結尾】
荀卿論【蘇轼】
嘗讀孔子世家觀其言語文章循循然莫不有規矩不敢放言高論言必稱先王然後知聖人憂天下之深也茫乎不知其畔岸而非逺也浩乎不知其津涯而非深也其所言者匹夫匹婦之所共知而所行者聖人有所不能盡也嗚呼是亦足矣使後世有能盡吾說者雖爲聖人無難而不能者不失爲寡過而已矣子路之勇子貢之辨冉有之智此三者皆天下之所謂難能而可貴者也然三子者每不爲夫子之所說顔淵嘿然不見其所能若無以異于衆人者而夫子亟稱之且夫學聖人者豈必其言之雲爾哉亦觀其意之所向而已夫子以爲後世必有不足行其說者矣必有竊其說而爲不義者矣【一篇主意在此二段】是故其言平易正直而不敢爲非常可喜之論要在于不可易也昔者嘗恠李斯事荀卿既而焚滅其書盡變古先聖王之法于其師之道不啻若冦讐及今觀荀卿之書然後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于荀卿而不足怪也荀卿者喜爲異說而不讓敢爲高論而不顧者也其言愚人之所驚小人之所喜也子思孟轲世之所謂賢人君子也荀卿獨曰亂天下者子思孟轲也天下之人如此其衆也仁人義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獨曰人性惡桀纣性也堯舜僞也由是觀之意其爲人必也剛愎不遜而自許太過彼李斯者又特甚者耳今夫小人之爲不善猶必有所顧忌是以夏商之亡桀纣之殘暴而先王之法度禮樂刑政猶未至于絶滅而不可考者是桀纣猶有所存而不敢盡廢也彼李斯者獨能奮然而不顧焚燒夫子之六經烹滅三代之諸侯破壊周公之井田【此三句斷李斯之罪可見李斯之罪大】此亦必有所恃者矣彼見其師歴诋天下之賢人以自是其愚以爲古先聖王皆無足法者不知荀卿特以快一時之論而不自知其禍之至于此也其父殺人報仇其子必且行刼苟卿眀王道述禮樂而李斯以其學亂天下其高談異論有以激之也孔孟之論未嘗異也而天下卒無有及者苟天下無有及者則尚安以求異爲哉
孔子立言平易正直而不敢爲非常可喜之論故其道歴萬世而不可易荀卿喜爲異說而不讓敢爲高論而不顧歴诋天下之賢聖以自是李斯學其學無忌憚有甚于荀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