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百花盛放的唐文苑(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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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學比起文學史上著名的建安、太康、齊梁諸時期來,是一個規模空前的發皇時期。

    自建安以來在文學形式上極被重視的聲律和對偶化運動,唐朝達到了完成的境界,并且得到大發展。

    東晉以來對骈文處于劣勢地位的散文運動,唐朝也達到了完成的境界而大為發展。

    近體詩(律詩)和古文(散文)是代表唐朝文學的主要文體,由此破壞了或者派生了其他若幹文體,影響後代文學至為巨大。

    劉勰《文心雕龍》說,六朝以前各種文體無不溯源于六經。

    照這樣說,兩宋以下至語體文流行的一千年間,各種文體的淵源,應該是唐朝。

    唐文學所以如此重要,隻是因為它吸收南朝文學的英華,并創造出融合南北的新境界。

     唐朝政治的興衰,可分為三個階段,文學的興衰,大體上與政治互相影響,也可分三個階段。

    唐前期政治是興盛的,文學卻在醞釀狀态中,為後來的興盛準備着條件。

    唐中期政治衰頹,文學卻極為興盛,唐後期政治由衰頹以至于滅亡,文學則由興盛轉向衰頹。

    不過,在一般衰頹中,也還有例外,如新興的詞(詩餘),是統治階級精神界極度腐朽瀕臨死亡時候的産物,但對這種文體的本身說來,在唐末五代卻是方興未艾的盛世。

    産生這些現象的原因,主要是:(一)沿襲南朝文風。

    自東晉南渡,北方繼續為落後民族所占據,它們依靠兵力,統治漢族,在政治文化方面,北方人包括落後族的統治者,一緻承認南朝是華夏正統所在。

    隋統一後,南朝浮麗的文風風靡北方,隋文帝用政治力量扶助質樸的北方文風來對抗南朝文風,要求公私文翰,并宜實錄(據實直書)。

    盡管朝廷的要求完全合理,但并不能挽回已成的風氣。

    隋炀帝步梁陳後塵,提倡華豔,南方文風統一了南北文苑。

    北周蘇綽撰《大诰》,作為文章程式,隋文帝時,李谔上書請正文體,主張依據儒家經典為文,與蘇綽所見略同。

    這種模拟經典的拙劣文辭,即所謂北方文風,當然不能抵制南方文風,不過其中也還有合理的部分,如公私文翰并宜實錄,就是救弊的重要方針。

    唐初,也有人主張,去短取長,融合南北文風。

    魏征《隋書?文學傳序》說“然彼此(南北)好尚,互有異同:江左宮商發越貴于清绮;河朔詞義貞剛重乎氣質。

    氣質則理勝其詞,清绮則文過其意。

    理深者便于時用,文華者宜于詠歌。

    此其南北詞人得失之大較也。

    若能掇彼清音,簡茲累句,各去所短,合其兩長,則文質彬彬,盡善盡美矣”。

    魏征此論代表南北融合的自然趨勢,盛唐時期這個趨勢才達到了文質彬彬的理想境界。

    (二)唐前期文學主要是沿襲南朝,但逐漸自創新境,中期以後,新境大辟,文學成就遠超南朝,唐前期封建經濟趨于繁榮,士人生活也就有适當的保障,再加朝廷以進士科取士,利祿所在,士人無不緻力于文學。

    聲津對偶化的文學,首先要士人讀大量的書籍,韓愈詩“太學儒生東魯客,二十辭家來射策:夜書細字綴語言,兩目眵昏頭雪白”。

    所謂綴語言,就是熟讀群書,博記故事,儲備對偶的資料。

    《文心雕龍》《麗辭》、《事類》兩篇,“字論文章中對偶的重要。

    《麗辭篇》說,“事對所先,務在允當,若兩事相配,而優劣不均,是骥在左骖、弩為右服也;若夫事或孤立,莫與相偶,是夔之一足,趻踔(音chěnchuō跳躍)而行也”。

    《事類篇》說,“事類者,蓋文章之外,據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者也”。

    做詩文沒有先積累足夠的故事,根本就做不成詩文,在印刷術未曾通行的時候,要熟讀大量書籍,非國家長期安甯不可,唐前期恰恰是一個長期安甯的時期,有些士人博見強記,使用事類表現驚人的豐富。

    同時,類書的編輯,唐朝最為發達,傳世的大部類書,有《藝文類聚》一百卷,《北堂書鈔》一百六十卷,《初學記》三十卷,白氏《六帖》三十卷。

    《藝文類聚》唐高祖時歐陽詢等奉敕編,書分四十八類,類中又分門目,每事每物,注明出處。

    《北堂書鈔》唐初虞世南撰,書分八百零一類。

    《初學記》店玄宗時徐堅等奉敕撰,書分二十三部,三百一十三子目。

    白氏《六帖》,又名白氏《經史事類六帖》。

    白居易在書齋中置陶瓶數十個,瓶上各題門目,命門生采集事類投瓶中,倒出後鈔錄成書,因此所記時代多無次序。

    士人讀這些大部類書,搜集資料的時間,得以節省,有些文士幼年便能作文,大抵依靠類書的幫助。

    唐高宗時李善注《文選》成書,李善注極其精博,成為士人必讀的寶書。

    杜甫教子詩裡有“詩是吾家事”,..“熟精《文選》理”等句,說明杜甫作詩的要訣是從《文選》中熟習文理,同時也熟悉《文選》注提供的豐富資料。

    唐文士家家有《文選》,象李德裕自稱家不蓄《文選》,那是絕少的例外。

    還有一種稱為《兔園策》的類書,是村塾裡小學生的讀本,流行極廣。

    五代時馮道退朝,有朝官走在後面,譏笑他說,他要是走快了,一定會掉下《兔園策》來。

    馮道責備譏笑者說,《兔園策》都是名儒所集,我能背誦它。

    你們隻學科場文辭,便算是舉業,借此竊取公卿高位,未免太淺狹了吧!從讀書破萬卷到背誦《兔園策》,學力相差懸殊,對偶在文學中的重要卻由此可見。

    依靠一些事類,堆砌成篇,缺乏作者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更缺乏明确的思想,《文心雕龍》所謂“碌碌麗辭,昏睡耳目”的催眠文章,在唐朝文學中特别是在唐前期的文學中,占很大的數量,《全唐文》《全唐詩》兩書保存大量詩文,除去催眠文章,存下來的才是唐文學,其中不大的一部分才是唐文學的精華。

    (三)北方文風與南方文風在文苑中展開争奪戰,北方文風逐漸取得優勢,唐文學的精華,就是北方文風占優勢的那一部分文學。

    李谔請正文體,意思是要提倡儒家思想。

    典诰文體,用實錄來反對輕浮,也就是要用北方文風來反對南方文風,此後兩種文風互相排斥,又互相融合的結果,構成唐文學的全貌。

    《文心雕龍》說:“才(思想)為盟主,學(事類)為輔佐,主佐合德,文采必霸;才學褊狹,雖美少功”。

    照這個标準來看唐文學,才學并茂稱得起霸者的作家和作品,就不能象設想的那樣多了。

    作者才恩的來源,有些人主要是儒學,有些人是佛教(禅宗)和道教。

    儒學思想在文苑中往往起主導的作用,因為佛道盡管盛行,儒學的正統地位依然存在,合于儒學思想的文學,容易得到士人群的尊崇和共鳴,唐朝最傑出詩人杜甫,古文運動的首領韓愈,固然都各有獨到的成就,但堅守儒家思想,也是獲緻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

    儒佛道三種思想以外,還有一種普通士人的思想,這種人求名求利,非常熱衷,得不到的時候,悲苦憂愁,哀感動人,得到了便快意縱欲,鼓吹酒色之樂,得意自鳴,也頗能動人。

    這一種人在文士中是最大多數,其中不少還是著名的作音。

    他們的意境,不能超出個人悲歡離合的小範圍,因之他們的作品,即使是精美的,也不能象杜甫韓愈那樣,取得更高的成就。

     庸、五代文苑的情況,總的說來,大體上不外是:在前期,沿襲南朝積習,南方文風壓倒一切。

    在中期,北方文風以儒家思想為骨幹,與南方文風作鬥争,取得勝利,文學呈現極盛狀态。

    在後期及五代,政治上一片衰敗蕭索氣象,影響到文苑,同樣是一片衰敗蕭索氣象,當時表現統治階級腐朽生活的詞,是一種新興的體制,恰似幾朵鮮豔的桃李花在秋樹枝上開放,使人感到衰秋裡還留有一點春豔。

    唐文苑盛極以後,并沒有全部崩壞。

     下面略叙幾種重要文體即詩與詩餘(詞)的興衰和若幹重要文人的成績。

     一初唐詩人 南朝士族生活優裕,偷安成習,以能作五言詩為表示自己是士流的手段,如果不會作詩,就無法參與社會活動。

    詩提到這樣高的地位,實是南朝士族衰朽堕落,精神萎靡的表現。

    這種陋習到唐朝愈益盛行,這是因為南朗士人作詩,固然由于“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以取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笃”,不過還未曾明文規定詩為祿利之路。

    唐朝以進士科取士,作詩成為取祿利的正路,後來甚至非科第出身的人,不得為宰相。

    唐朝文人幾乎無一不是詩人,隻有好不好的區别,不存在能不能的問題。

    唐時作詩的人既多,詩篇自然也不少,經過時間的淘汰,較好的部分被保存下來,清康熙時輯《全唐詩》,尚存詩四萬八千九百餘首,作者二千二百親人,時間是公正的裁判者,被淘汰的詩篇和詩人,可能比上列數目要大得多,不過湮沒無聞是毫不足惜的。

    沒有理由該對應當湮役的事物表示惋惜。

    大抵詩人(一切文人)必須先有高尚的抱負,盡管是迂闊不切事情的抱負,有了抱負,才能産生高尚的意境,高尚的意境又産生高尚的作品,當然,作詩的技巧,如聲律對偶之類,也很重要,但始終居于輔佐地位,作主導的不能不是意境。

    例如杜甫,在唐朝是詩人第一,在古代所有詩人中也是第一。

    他的成功處首先是在他有高尚的抱負。

    他自比稷與契,要“緻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這是迂闊不切事情的抱負,高尚的意境卻由此産生,因為事實遠不如他所想的那樣順利,使得他“窮年憂黎元,歎息腸内熱”,對壞人壞事采取“嫉惡懷剛腸”,“飲酣視八極,俗物都茫茫”的态度。

    任何文人都讀過《孟子》。

    “庖有肥肉,野有餓莩(同殍piǎo)”,到杜甫才化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名句,在他以前沒有一個詩人能造出這樣的句子,隻因為沒有杜甫那樣的抱負和意境。

     唐前期詩沿襲南朝,無非是些“競一韻之奇,争一家之巧,連篇累犢,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的作品,唐太宗是創業英主,作起詩來仍是循規蹈矩,逐句相對,無異普通文士,表現不出象宋太祖《詠月詩》那種“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後山詩話》、《庚溪詩話》所引稍異)的雄偉氣概,即此可見南朝文風對唐初文學有很大的拘束力。

    唐太宗時,名士張昌齡等應進士科,都被考官斥退。

    唐太宗問斥退的緣故。

    考官對:昌齡等華而少實,文風浮靡,不是好材料。

    如果錄取他們,後生相慕成風,擾亂朝廷提倡的鳳雅之道。

    所謂風雅之道,就是要符合儒家溫柔敦厚的詩教。

    浮靡恰恰是敦厚的反面,唐太宗雖然賞識張昌齡等人的文藻,卻隻好承認考官所說為有理,也就是承認北方文風對南方文風的壓制。

     聲律對偶化的文學還沒有定型,因之南方文風仍有廣闊發展的前途,壓制是不能生效的。

    唐高宗時,稱為庸初四傑的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四人同時稱霸,南方文風更進一步在文苑裡占優勢。

    文武雙全的裴行儉,輕視四人說,士人要有遠大前程,首先靠器識,其次才是文藝。

    王勃等雖有文才,都浮躁淺露,哪裡象個享受爵祿的材料!楊炯大概可以做個縣長,其餘諸人得好死就算不錯。

    裴行儉這些話,在文才與仕途大體上一緻的唐朝,是有依據的,同時也表示南北兩種文風的對立。

    不過,專就詩來說,四傑詩運用聲律,固然不如後起詩人的精密,在古詩向律詩過渡中,卻不能不說是大有進境。

    杜甫評論四傑詩,說“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曬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四傑在他們所生存的時代裡,無疑是顯著的代表人物。

     居四傑首位的王勃,正是一個浮躁淺露,器小識短的文人。

    他的祖父王通,隋文帝時為蜀郡司戶書佐,後為蜀王侍讀。

    隋炀帝大業末年,退歸家鄉绛州龍門,聚徒講學,不久就死去。

    王通生于五八四年(隋文帝開皇四年),死于六一八年(唐高祖武德元年),一生僅有三十五歲,回鄉講學,僅有根短的歲月。

    隋末大亂,決不能即時聚徒多至千親人,更不會有季靖、房玄齡、魂征、溫大雅、陳叔達等唐初将相來“北面受王佐之道”。

    大抵王通伏居鄉裡,模拟記孔于言行的《論語》作《中說》一書以求名,他的兒子王福郊、王福畤(音zhì),又無恥妄為,引唐初著名将相李靖等人算是受業門人,甚至妄造楊素、蘇夔、李德林皆請見的無稽之談,李德林死于五九一年,即使請見是在這一年,王通還隻有八歲,怎末會有請見的事!即此一例,王通和他的二子,學聖人腔調來說話,立意裝扮成聖人模樣,不是著述界的優伶還能是什麼?王勃是王福畤的兒子,也是優伶一類人,他六歲便能作文,不到二十歲,應舉及第,屢到宮門前獻頌,是一個不安于卑位的浮躁人。

    他作倬彼我系四言詩,稱頌王通說“伊我祖德,思濟九埏(音延yán),..其位雖屈,其言則傳”。

    又說“愛述帝制,大搜王道,..禮樂鹹若,詩書具草,贻厥孫謀,永為家寶”。

    托名杜淹撰的《文中子世家》裡說,王通曾編六經。

    這種所謂六經,大概是些比《中說》更不堪傳世的陋俗書,王勃大加贊揚,顯然是阿私父祖,通同作僞。

    楊炯所作《王勃集序》,說王勃夢見有自稱為孔夫子的人告訴他說,《易》有太極,你應該努力。

    醒後注《周易》,撰《周易發揮》五卷。

    又為《元經》(王通拟《春秋》作《元經》)作傳(拟《左氏傳》)、為《詩》《書》(王通拟三百篇作《續詩》,拟《尚書》作《續書》)作序,他同他的父祖一樣,也想依傍孔聖人,扮演個聖人。

    凡事缺乏自立精神,甘心依傍門戶,模拟别人的言語行動,即使模拟的真象聖人,仍不免是聖人的奴仆,奴仆總是仰人鼻息,志趣卑下的。

    王勃詩并不想做什麼聖人,而是想做神仙,王勃詩集裡有《懷仙》、《忽夢遊仙》等七八篇,求仙思想占頗大的比重。

    求仙是貪欲的表現,他不滿當前已得的小官職,希望得高官,高官不能得,便幻想作神仙。

    神仙不可得,轉而更不滿當前的小官職,終于小官職也當不成,失職流落,渡海溺死,死時才二十八歲。

    《新唐書?文苑傳》說他恃才傲物,為同僚所嫉,恃才傲物,一定是浮躁淺露的人,盡管文才特大,用來自恃,恰恰成為自害的毒藥。

    王勃不懂得這一點淺顯的常理,所以他的詩隻能做出好的句子,卻不能做出意境高遠的整篇,因為沒有高遠的抱負,無從産生高遠的意境。

    四傑中第二人楊炯,幼年便擅長詩文,應神童科試得官。

    他恃才簡倨;使人不能容忍。

    武則天時為盈川縣令,在官殘暴,動辄發怒殺人。

    武則天分送盂蘭盆給諸佛寺,楊炯獻《盂蘭盆賦》,殺人和獻賦,都是為了迎合武則大的任用酷吏和崇奉佛教。

    他不滿當時王楊盧駱的品第,曾說,我愧在盧前,恥居王後。

    前一句是假話,後一句是真話,不高據第一位,淺露成性的文人是不會甘心的。

    盧照鄰列第三人。

    盧照鄰博學善作文,因得中風病,不能仕進,愈益躁急,病也愈益增重。

    他投拜名醫孫思邈為師,求治病的方法。

    孫思邈答言“聖人和之以至德,輔之以人事,故形體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消之災”。

    看孫恩邈的答言,大抵盧照鄰的德性和人事,都有歉缺,病根不外是浮躁淺露。

    最後不能忍受風病的痛苦,投颍水自殺,死時年四十。

    列第四位的駱賓王,品行不好,愛和賭徒們交朋友。

    唐高宗末年,得為長安主簿,他在《疇昔篇》裡說“隻為須求負郭田,使我再幹州縣祿”。

    他作官目的是求負郭田,很自然地就要犯贓罪下獄,出獄後被貶官為臨海縣丞,怏怏不得意,棄官在江南流浪,徐敬業據揚州起兵反武則天,用駱賓王為書記,軍中書檄,多出駱賓王手。

    徐敬業兵敗,駱賓王亡命逃竄,不知所終。

    四傑為人大體如此,他們都缺乏高遠的思想,詩意不出個人榮枯悲歡的小範圍,沒有什麼深切感人的力量。

    杜甫《戲為六絕句》,給四傑高的評價,對四傑所在的當時來說,這樣的評價是合理的。

     繼四傑而起的詩人有沈佺期、宋之問。

    詩的聲律化,自建安時期曹植開始,曆兩晉南朝諸詩人直到初唐四傑,都在聲律化的逐步發展上有所貢獻。

    武則天時,經沈佺期宋之問等人的倡導和定型,律詩各體制都達到了完成的地步。

    杜甫詩“老來漸于詩律細”,這說明詩人要經過長期體會,運用詩律才能逐漸精細。

    古詩變成律詩,同樣要經過長期體會,這個過程先後約有五百年。

    《新唐書?文苑傳》說,沈約庾信作詩,音韻調諧,對偶精密,沈佺期宋之問比沈庾更加靡麗,一篇中句數有定準,通篇不犯聲病,美得象錦繡成文,學者都模拟他們的作品,号為沈宋體。

    沈宋谄奉張易之,替他做應制詩,人品卑劣,宋之問甚至為張易之捧溺壺。

    武則天死後,沈宋都被貶竄,先後死去,他們的詩意境平常,與四傑相類,專靠形式華美,供宮廷玩賞。

    武則天令群臣賦詩,東方虬(音求qiú)詩先成,武則大特賜錦袍。

    及讀宋之問詩,大加稱賞,奪東方虬錦袍轉賜宋之問。

    這樣的予奪,對詩風有很大影響,由宮廷予奪變為科舉得失,全國士人準不從風而靡。

    唐中宗曾令群臣賦詩,群臣獻應制詩百餘篇。

    唐中宗命宮女上官婉兒選一篇為新翻禦制曲,上官婉兒獨取宋之問詩入選。

    她評沈宋二詩優劣說,二詩工力悉敵,沈詩落句雲,“微臣雕朽質,羞睹豫章才”,不免詞氣衰竭。

    宋詩雲,“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顯得強健有餘力。

    沈佺期見評語心服,不敢再争。

    武則天唐中宗據皇帝之位,提倡賦詩,群臣不能作應制詩,便難參預朝會,沈佺期宋之問等是張易之一舉人的槍手,上官婉兒是唐中宗韋皇後安樂公主一類人的代筆,又是諸臣詩的評判者,她對律詩的倡導和促使定型,至少與沈宋同樣有力。

     正當近體詩(律詩)完全成熟的時候,不拘聲律對偶的古體詩,以陳子昂為代表,起而力争自己應有的地位。

    陳于昂上書論政事,沒有什麼好見解,但作詩能直打己見,和沈宋走相反的道路,這在當時,非有豪傑的氣概,是不敢這樣做的。

    他曾作《感遇詩》,詩人王适驚歎道,“此人必為海内文宗”,柳公權評陳子昂詩說,“庸興以來,子昂而已”。

    杜甫作《陳拾遺故宅詩》也給予很高的評價,說“有才繼騷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揚馬後。

    名與日月懸..終古立忠義,《感遇》有遺篇”。

    武則天時,士人都追随沈宋作近體詩,獨陳子昂作古詩與流俗對抗,固然近體詩是五百年來詩的自然趨勢,是新産生的優美品種,但古詩也不容從此廢棄,自陳子昂張揚古詩的旗幟,唐詩始備古近二體。

    杜甫稱他是雄才,敢于代表一種被忽視的文體,出而有所主張,當然不是庸人而是雄才。

     二盛唐詩人 唐玄宗開元時期,唐朝政治經濟發達到了最高峰。

    代表唐朝的文學--古近體詩,也達到了最高峰。

    開元時期,天下安甯,士大夫生活富裕,有人制得佳篇秀句,即傳誦人口,流播遠近。

    有些詩人所作被采入樂章,名登朝廷,為統治階級所敬重。

    作詩是得名的捷徑,因此幾乎全部文人,都用全力作詩,大詩人接踵而出,每個大詩人都得到社會的尊敬和優厚的待遇。

    例如天寶初年,蜀人李白到長安,往見賀知章,賀知章看了他的詩文,主要是看了《蜀道難篇》,歎賞說,你是個下凡的仙人呵!(“谪仙人”)李白從此聲名大振。

    李白因詩名大,被任為翰林院供奉。

    開元年間,李白二十五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