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竹枝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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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一年間風俗行事,有一萬二千餘言,又黃公度著《日本雜事詩》,王錫祺抄錄其注為《日本雜事》一卷,刊入《小方壺齋叢鈔》中,即是一例。

    這一類的詩集,名稱或為百詠,或為雜詠,體裁多是七言絕句,亦或有用五言絕句,或五言七言律詩者,其性質則專詠古迹名勝,風俗方物,或年中行事,亦或有歌詠歲時之一段落如新年,社會之一方面如市肆或樂戶情事者,但總而言之可合稱之為風土詩,其以詩為乘,以史地民俗的資料為載,則固無不同。

    鄙人不敢自信懂得詩,雖然如竹垞《棹歌》第十九首雲: “中國舊書史部地理類中有雜記一門,性質很是特别,本是史的資料,卻很多文藝的興味,雖是小品居多,一直為文人所愛讀,流傳比較的廣。

    這一類書裡所記的大都是一地方的古迹傳說,物産風俗,其事既多新奇可喜,假如文章寫得好一點,自然更引人入勝,而且因為說的是一地方的事,内容固易于有統一,更令讀者感覺對于鄉土之愛,這是讀大部分的地理書時所沒有的。

    這些地理雜記,我覺得他好,就是材料好,意思好,或是文章好的,大約有這幾類,其一是記一地方的風物的,單就古代來說,晉之《南方草木狀》,唐之《北戶錄》與《嶺表錄異》,向來為藝林所珍重。

    中國博物之學不發達,農醫二家門戶各别,士人知道一點自然物差不多隻靠這些,此外還有《詩經》《楚辭》的名物箋注而已。

    其二是關于前代的,因為在變亂之後,舉目有河山之異,著者大都是逸民遺老,追懷昔年風景,自不禁感慨系之,其文章既含有感情分子,追逐過去的夢影,鄙事俚語不忍舍棄,其人又率有豪氣,大膽的抒寫,所以讀者自然為之感動傾倒。

    宋之《夢華》《夢粱》二錄,明之《如夢錄》與《夢憶》,都是此例。

    其三是講本地的,這本來可以同第一類并算,不過有這一點差别,前者所記多系異地,後者則對于故鄉或是第二故鄉的留戀,重在懷舊而非知新。

    我們在北京的人便就北京來說吧,燕雲十六州的往事,若能存有紀錄,未始不是有意思的事,可惜沒有什麼留遺,所以我們的話隻好從明朝說起。

    明末的《帝京景物略》是我所喜歡的一部書,即使後來有《日下舊聞》等,博雅精密可以超過,卻總是參考的類書,沒有《景物略》的那種文藝價值。

    清末的書有《天咫偶聞》與《燕京歲時記》,也都是好的,民國以後出版的有枝巢子的《舊京瑣記》,我也覺得很好,隻可惜寫得太少罷了。

    ” “我的本意實在是想引誘讀者,進到民俗研究方面去,使這冷僻的小路上稍為增加幾個行人,專門弄史地的人不必說,我們無須去勸駕,假如另外有人對于中國人的過去與将來頗為關心,便想請他們把史學的興趣放到低的廣的方面來,從讀雜記的時候起離開了廊廟朝廷,多注意田野坊巷的事,漸與田夫野老相接觸,從事于國民生活史之研究,此雖是寂寞的學問,卻于中國有重大的意義。

    ”散文的地理雜記太多了,暫且從緩,今先從韻文部分下手,将竹枝詞等分類編訂成冊,所記是風土,而又是詩,或者以此二重原因,可以多得讀者,但此亦未可必,姑以是為編者之一向情願的希望可也。

     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