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賢達”錢牧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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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回裡。

    官雖作不成,名氣反而更大,朝野都把他當作東林黨魁,他也以此自許,如《初學集》卷六《十一月初六日召對文華殿旋奉嚴旨革職待罪感恩述事》二十首之一: 破帽青衫又一回,當筵舞袖任他猜,平生自分為人役,流俗相尊作黨魁。

     如《有學集》卷一六《範勳卿文集序》: 餘庚戌通籍,出吾師耀州王文肅公(名圖,閹黨盧承欽所作《點将錄》,和高攀龍并列的東林副帥,此外曹于汴湯兆京史記事魏大中等謂之先鋒,丁元薦沈正宗李樸等謂之敢死軍人,孫丕揚鄒元标謂之土木魔神)之門。

    &hellip&hellip餘則繼耀州之後,目為黨魁,飲章錄牒,逾冬逮系,受鈎黨之禍。

    &hellip&hellip入甘陵之部,刊元祐之碑,除名削迹,終老而不相貸贳。

     可是他一生的行徑,卻是道地的“浪子”,閹黨雖然比他更滅絕人性,寡廉鮮恥,給他的這個綽号倒還中肯,恰如其人的品格身份。

     浙闱關節 牧齋雖是東林黨人,可是還沒有進身就和宦官勾搭。

    萬曆三十八年殿試後自以為文名滿天下,兼之又有内線,狀元是拿穩了。

    發榜的前一晚,已經得到宮中小太監的密報,說是狀元已成定局,司禮監太監和其他宮廷權要都派人送帖子來道喜,京中親朋故舊絡繹戶外,牧齋喜極樂極。

    不料到天亮榜發,牧齋竟是第三名探花,狀元是歸安人韓敬,這一跟鬥摔得真慘,兩人從此結下仇。

    原來韓敬也有内線,早攀上宮中最有勢力的大太監,發榜時拿韓敬換了牧齋。

    牧齋還以為他的老闆隻此一家,以緻上了一回大當。

    (《虞陽說苑》本《牧齋遺事》) 韓敬作了官,牧齋不服氣,使一點手段,在三年京察時,把韓敬革職。

     韓敬是浙江人,是反對東林的浙黨黨人。

    丢官後恨極,也處心積慮圖謀報複。

    黨争和私人怨恨從此糾纏不清。

     熹宗天啟元年(公元1621),牧齋奉命作浙江主考官。

    韓敬和秀水沈德符計議,冒用牧齋的名義,出賣關節,很多人都上了當。

    名士錢千秋也被說動了,用兩千兩銀子買“一朝平步上青天”的暗号,在每篇文章的結尾嵌入一字。

    榜發千秋果然考取了。

    韓敬、沈德符使的人分贓不均,把賣關節的事情嚷開了,韓敬也派人上北京大宣傳一氣,又聯絡禮科給事中顧其仁磨勘原卷,找出證據,具疏彈劾。

    事情鬧大,剛好錢千秋已到北京準備會試,牧齋一問果然有真憑實據,急得無法,隻好自己上疏檢舉。

    經刑部審訊的結果,假冒名義出賣關節的兩人枷号發煙瘴充軍,錢千秋革去舉人充軍,牧齋和房官确不知情,以失察罰俸三月,奉旨依拟。

    這個科場大案,因為牧齋腳力大,就此結束。

    (文秉《烈皇小識》卷二,《虞陽說苑》本《閣訟記略》,馮舒《虞山妖亂志》卷中) 枚蔔之争 明代後期大學士(宰輔)的任用,由吏部尚書領銜,會合廷臣公推,開一張名單,由皇帝點用,叫作枚蔔。

     崇祯元年十一月,大學士劉鴻訓罷,思宗诏廷臣舉行會推枚蔔大典。

     牧齋是庚戌進士,在東林有重名,會推列名是沒有問題的。

    惟一的勁敵是同官宜興周延儒,延儒是萬曆四十一年的會元狀元,名輩雖然較後,可是不久前曾和思宗談過話,很投機,如也在會推單上列名,周的被點可能要比錢大。

    烏程溫體仁官禮部尚書,雖然是萬曆二十六年進士,但是名低望輕,根本挨不上,倒不必顧慮。

     周延儒事先布置,勾結外戚鄭養性和東廠唐之征,勢在必得。

     牧齋方面,有門生戶科給事中瞿式耜吏科都給事中章允儒在奔走,瞿式耜尤其出力,聯絡好廷臣,會推單上十一名,第一名成基命,第二名錢謙益,釜底抽薪,周延儒連提名的資格都被取消了,根本說不上圈定。

     明思宗性格多疑,正在奇怪怎麼會不列周延儒的時候,周延儒的反攻也正在展開,使人散布流言,街巷紛紛傳說,這次會推全由錢謙益的黨羽操縱,思宗也聽見了。

    溫體仁摸清楚情勢,上《蓋世神奸疏》,彈劾謙益浙闱舊案,說他是蓋世神奸,不宜濫入枚蔔。

    思宗召集雙方在文華殿面訊,溫體仁是有準備的,盛氣質詢,說話流利,牧齋正在打點做宰相的興頭上,斜刺裡挨這一棍,摸不清情況,說不出話,官司便輸定了。

    第二天有旨:“錢謙益關節有據,受賄是實。

    今又濫入枚蔔之列,有黨可知。

    祖法凜在,朕不能私,着革了職,九卿科道從公依律會議具奏,不得徇私黨比,以自取罪責。

    ”後來錢千秋案雖然由原審人員一緻堅持原來的判決,牧齋止于失察,不再深問。

    可是大學士是被搞掉了,不但作不了大學士,連原官也丢了。

    革職回籍聽勘。

     崇祯二年十二月周延儒久閣,三年六月溫體仁入閣。

    兩個死對頭接連當權,牧齋一直閑了十六年,再也不得登朝,隻好在鄉間作“社會賢達”,幹土豪劣紳武斷鄉曲的勾當。

     這一次牧齋吃虧的原因:一内線未走好,二被溫體仁一口咬定是結黨把持,做皇帝的最怕最恨臣下結黨,而牧齋恰是結黨有據,硬擠周延儒。

    又吃虧在錢千秋的案子确是有關節。

    一跤摔倒,再也起不來了。

    (《明史》卷三〇八《周延儒傳》、《溫體仁傳》,卷二八〇《瞿式耜傳》,《烈皇小識》卷二,《閣訟記略》,《虞山妖亂志》中) 貪惡獸宦 明代鄉紳作惡于民間,是人民最感痛苦的一害。

     崇祯十年(公元1637)常熟人張漢儒到北京告禦狀,告鄉紳錢謙益、瞿式耜:“不畏明論,不懼清議,吸人膏血,啖國正供,把持朝政,濁亂官評,生殺之權不操之朝廷而操之兩奸,賦稅之柄不操之朝廷而操之兩奸,緻令蹙額窮困之民欲控之府縣,而府縣之賢否,兩奸且操之,何也?撫按皆其門生故舊也。

    欲控之司道,而司道之黜陟,兩奸且操之,何也?滿朝